这年头,蜀都的出租车主要是以夏利和富康为主。也有一些本土出产的“夜明珠”混在里面。
据说“夜明珠”的汽车壳子材料很结实。有这样的说法,假如那年戴安娜王妃如果坐的是“夜明珠”,憋憋不得送命。
不过林义觉得可能更甚。就算出车祸不得死,单怕王妃早就气死求了。这么大个王妃,居然配置一辆连空调都没得的车子,不气死才怪。
比较牛逼的还是中日出租,这些马自达车子一般不得打街。就蹲在锦江宾馆、岷山饭店、蜀都饭店、金河大酒店里面。
有客就跑一趟,没客就摆龙门阵喝茶,稳稳的就把票儿挣了。
有段时间杨百万家族经常喜欢弄点动静出来,除了“狮子楼”火锅,还弄了30多辆四环素车子,专门为“高大上”的顾客服务,结果没几天也就“焉趴皮臭”了。
生意是用来做的,咋个经得起折腾哦。
现在“狮子楼”的战线应该收缩到极致了。
拦的是夏利,两人坐进去的时候,老司机有一下没一下的看关平。
林义问:“师傅你认得我这保镖吗?”
“哦,哦,难怪,原来是保镖啊,了不得了不得…”
到底了不得什么,林义没搞懂,关平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有一点懂了,老司机后来沉默不语,一直规规矩矩地开车。
赶到集合地的时候,好久不见的阳华“一身红”的等在路口。
红衣服、红裤子、红皮鞋,连墨镜边框都是红的,要是把头也染红,林义说不得不想认他了。
“那个女人被丢了呢?”
“呵~,人家在沪市享着福呢。”阳华走过来就搂着林义肩膀,然后半晌才说:“你又长个了。”
啧啧,对于华哥转移话题的尴尬,林义也假装不知道,也懒得再问那女人。
“关哥不是说,你需要钱么?怎么还有车了,合着你俩骗我啊。”看着一辆二手的吉普,林义觉得阳华过的不要太好。
出门可以吃鸡,回家还是可以吃鸡,一路还有吉普。
回答的是一个神秘的笑,然后说:“坐着了啊,哥带你们去吃好的。”
原以为阳华开小车能有本田摩托拉风,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你说加速度,都比不过我的脚步…
60的车速,有时候还半路熄火了。
后面关平实在看不过去了,在林义的配合下,拽拉托曳,才换了位置。
坐在后座,林义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摆放着有好多地图和报纸。开始还以为是寻宝用,但后来一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全国地图和蜀都地图,各种都有好多份。
而报纸就更是一大摞了:《华西都市报》《蜀都商报》《蜀都日报》《蜀都晚报》《天府早报》,还有《蜀报》……
蜀都外面的报纸也有,比如:《南方周末》《环球时报》《参考消息》,《足球》、《足球周报》…
“你这些报纸都看了?”林义闻到这股墨香,一路的汽油味感觉驱散不少。
“入乡随俗,随乡随俗罢了。蜀都人都喜欢胸怀世界,出去吹牛不谈点国内外发生的大事,感觉都低人一等。”被逼到副驾驶的阳华指了指地图:
“家里墙壁上也挂了几幅,这在本地人眼里,我就是天天在看世界、看中国,是个有胸襟的人…”
“……”
合着买的都是充装门面的,而且13都是随车带。
~~
后世有个叫赵lei的歌手唱了一首很火的《蜀都》,描述的是玉林路上的景色和那个小酒馆。
在阳华的指路下,车子经过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玉林。不过让林义有些失望的,这完全就是一个城里头的村子啊。
来到田坝上,放眼望去,都是某些单位统一修建的宿舍,全是一样的楼层,一样的外墙,一样的颜色。
那些房子齐瞻瞻一模一样的垛在玉林的田坝头,就像是乡间联排别墅一样。
按阳华的话说:洋盘得很…
但作为后来人林义看来,嗯,还比不过那些“经济房”。
玉林里面搞了个卖干锅鸡杂的农家乐,这也是今天来的地方。
按照阳华在路上的吹牛,这里是千好万好。
下车后,林义大致打量了下,只见四周用竹子片片围起,顶棚是蓝灿灿的塑料布,人坐在里面,个个脸都是蓝调的。
干锅鸡杂生意非常火爆,火爆到让林义和关平有些瞠目结舌。不过外头的路上也热闹,你在里面吃鸡杂,拖拉机就在外面扑秃扑秃的跑。
“这就是你把牛吹破天了的地方?”这次关平也抗议了,开那么久的车,就是为了吃个农家乐,管它好吃不好吃,就是没档次。
拜托,农村呆的时间还少么?不过林义也算涨见识了,才95年呢,国内竟然就有农家乐了。
被两人一顿夹击,阳华后面怼了一句“吃了再说”就不说话了。
良心话,菜的水准确实可以。但林义和关平都在口头一直说一般般,把阳华搞得没脾气了。
后面他“生气了”,起身去了前台,回来后就把全兴大曲兑到长城干白里头。
不服输的后果很严重,三人都喝多了,打酒嗝,气泡带着白酒的味道从三个喉咙里面冒出来,弥漫了整个桌面,难闻得很。
这年头有一点好,就是不用怕查酒驾,关平虽然被逼着喝了很多酒,但是车子还是安安稳稳地回到了避风塘。
进棕北小区的时候,林义才知道阳华在这边买房了。问他房价贵不贵,回答是“跟捡一样”。
听到“跟捡一样”,林义不置可否,再怎么说,这里也是蜀都比较好的地方了。
不过到这里,林义也算明白了,他和那个女人应该是断了,实现了他当初“报复”的目的。
在避风塘棕北小区的巷口旁,有个“拉萨酒吧”,这是西藏的一个叫央措的女人开的。
喝了点酒,林义两个在阳华的一顿唆使下,来到了这间“拉萨酒吧”。
央措和阳华熟悉,看来后者是这里的常客。酒吧没有林义脑海里想象的那些混乱,完全是一个清吧。
上面弹吉他的女人歌唱的很好,只见没一会儿功夫,阳华就送了好几次60的花篮。每次送一个,吉他女人就会说声“谢谢”。
几首歌后,阳华跟着那女人进了后台,而这时候关平也被他拖走了。临走前对着旁边的央措说:“帮我招呼下表弟。”
央措举着酒杯对阳华笑了一下,表示没问题。
看着林义一个人在那里自饮自酌,脸上的沉静和表现出来的年龄完全不符,央措来了点兴趣:“好听吗?”
此时台上是一个穿着藏服的男人,大帽子下满是胡须的脸,唱的是腾格尔的“我热恋的故乡”。
“还可以,”林义一直觉得,藏民和蒙古族人天生就是适合这类歌曲的。声音洪亮空旷,却又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特别适合有故事的人听。
有了切入点,两人慢慢熟络了起来。期间林义说她“你和别的酒吧老板不一样”。
她说“哪里不一样”,林义就说“根据我几十年的经验,你不太像个酒吧老板,或者说不是个合格的酒吧老板”。
听到“几十年的经验”,央措开怀一笑,畅饮一杯后说:“我五年前毕业于川大考古专业,好多人都说我太理性,要是对酒吧再进一步的“深度研究”,剖析人的欲望,生意会更加火爆。”
“为什么放弃了?”林义也回敬了一杯,好在酒的度数不高,就权当解渴了。
“开清吧只是一时兴起,我还是要回归自己专业里去的。”央措说她之所以认识阳华,就是两人在交流古董时相熟悉的。
林义问她,华哥是不是又搞了几单。对方开始只是笑,不过后面还是点了点头。
到此,林义总算明白阳华买车买房的钱哪来的了。
央措问他:“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就出来闯荡了,你的穿着和气度告诉我,应该不缺钱的呀。”
“为了你啊,华哥总是在电话里把你夸的天花乱坠,世上少有,我就没忍住从京城过来了。”
虽然知道林义这话是捡好的说,但她对自己的还是挺自信的。
“来,把这杯喝完,我带你去吃点夜宵。”指了指两人酒杯里的剩余,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他们呢?”站起身来,林义问了问去后台的两人。
“他们今晚不会回来了。”央措看了眼后台的出口方向,意味深长的笑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拉萨酒吧”,在门口,央措看着这招牌说:“这里耗尽了我对酒吧的所有热情,等哪天离开后,我再也不愿意踏入这种场所一步。”
对她的感概,或者“誓言”。林义也没较真,反正他很少来这种地方,因为获得不了什么成就感。
沿着“拉萨酒吧”往小区纵深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潘家园饺子”店,不过央措没打算停留,林义也只能作罢。
两人拐了个弯一直走,又拐了个弯一直走,才在尽头开阔的、有许多小吃的地方停了下来。
人很多,地方很嘈杂。
央措选了一个摊位,点了两碗酥油茶,还要了一大份麻辣烫,黑黑的锑锅下面是个煤油炉子,菜放多了半天不冒泡,就烟熏火燎地等着。
这次没再喝酒,只是一人喝了一碗酥油茶。不过可能是生意太好、太拥挤的缘故,两人基本是紧挨着坐的,在吃东西的间隙里,稍不注意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后来吃完了,两人又逛了会,往回走的时候,央措问:“你住的地方在哪里?”
这个问题可把林义给问住了,才来蜀都,大晚上拐了这么多地方,早就搞不清具体方向了,无奈地问:“你和我华哥熟悉,难道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住处,自然也不会想知道他的住处。”女人看着林义这副“没点办法”的表情,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了会,她也不说话,就直接带着林义走,又是兜兜转转,两人才在一栋楼房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