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什么的,你就别说了!”乔安打断瑞贝卡的话,“如果直觉能算证据,那么在一个被迫害妄想狂的眼里,世上哪有无罪之人?!”
“你与杰斐逊先生政见不同,正常的批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不能无凭无据攻击人家的私生活!”乔安越说越气,禁不住提高嗓门,“全凭自己的感觉给杰斐逊先生定罪,这已经不算批评了,简直就是诽谤!”
“好吧好吧,你说的都对,我认错还不行吗?”
瑞贝卡看出乔安是真生气了,委屈而又可怜巴巴地主动退让。
“刚才关于海明斯小姐的那部分言论,是我出言不慎,我收回这些话,如果因此冒犯了谁,我可以道歉,但是在此之前发表的那些评论,我不认为自己有说错什么,也不强求你们认同我的观点,真理究竟掌握在谁的手中?还是让我们交给时间来验证吧。”
乔安坐回椅子,没再说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杰斐逊校长是他的偶像,满足了他对“哲人王”的美好幻想。
如果“知识分子阶层”存在一个典范,乔安觉得就应该是杰斐逊校长这样:
睿智,优雅,博学多才,温和仁厚且长于雄辩,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出身高贵却又永远站在平民大众那一边,热爱自由胜过生命。
正是出于上述心理,瑞贝卡对杰斐逊先生的尖刻批评使他特别难受——同样的话,哪怕是批评他本人,他都不至于这么窝火。
失而复得的东西总是弥足珍贵,乔安不想因为政见上的矛盾跟瑞贝卡争吵,更何况她已经为自己那些过分的言论道了歉——虽说并不是十分情愿。
沙龙结束后,乔安谢绝瑞贝卡邀请散步,离开白屋庄园,回到自己的寓所依旧闷闷不乐,意气难平。
他认为杰斐逊校长的观点贯彻了启蒙思想家们所崇尚的“天赋人权”,而瑞贝卡出身于贵族家庭,更崇尚“精英主义”,打心底看不起平民大众的智慧,拒绝承认民众理应与她这样的贵族精英享有同等的权利。
杰斐逊先生的论述的确不够严谨,过于理想主义,涉及奴隶贸易的章节自相矛盾,甚至给人留下虚伪的印象,但是瑞贝卡对他的批评也有人身攻击和断章取义的嫌疑。
你善待女奴,就怀疑你们私下里有奸情;你一说要抗税,就猜测你在谋划推翻总督,殴打税吏,你说反对暴君,就断定你要煽动暴民,搞党争,无政府……
这种推理逻辑,好比“小时偷针、大时偷牛”——典型的“滑坡谬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