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429年,法国,奥尔良郊外。
一万两千名英军静静的列阵在高岗上,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击退企图向奥尔良增援的法军。这样的事在过去的数年中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了:
法国人竭力向奥尔良城内派出增援部队;这些部队在郊外与英军交锋;法国仓促成军的重装骑士和热内亚雇佣兵发动无谋的突击;训练有素的英国长枪手与瑞士钩镰枪手组成坚固的方阵阻止了骑兵的突进;英格兰长弓手以密集的箭雨打乱了骑兵后方的步兵散兵阵;英军胸甲骑兵从两翼包抄;法军阵线动摇;英军指挥官投入预备队;法军阵线彻底崩溃;英军全力攻击溃退中的法军;法军伤亡惨重;一段时间后,素质更低的法军部队再次向包围奥尔良的英军发动攻势,结果遭到更大的失败——
对比于英军精锐的士兵而言,法国人的部队不过是拿起了剑的农民,尽管勇气可嘉,但是他们的战术意识仍旧停留在十分原始的水准:冲锋时除了骑兵部队还有些秩序外,步兵根本没有什么阵型和队列,更不要说什么战术和韬略。进攻时一帮子人“轰”的一下子一拥而上,既不管侧翼也不管后防,只顾埋头与敌人砍杀;单兵之间缺乏最基本的配合;各部队之间几乎不存在连动——
对于这样的几近民兵的部队,英军一向是不怎么看在眼里的。之所以会出动如此庞大的军队,完全是英军指挥官琼森·德波尔爵士考虑到奥尔良已经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为了进一步打击守城军民的反抗意志,英军需要一场完全的胜利——在奥尔良市民的眼皮底下完全击溃,不,是歼灭来援的这一只法国部队。也许这样一来那个“奥尔良杂种”就会打开城门向英军投降了。
(“奥尔良杂种”:全名叫吉尔·德·古雷,英法百年战争中的法国元帅,曾统领奥尔良军民抵抗英军达七年之久。)
终于,在太阳随着薄薄的云层升到天顶的中央时,站在高岗上的英军看到了来袭的法军。
多达一万五千人左右的队伍在距离英军约两英里chu布阵:中央部分部署了五千名左右的骑兵,其中重装骑士约一千五百人,这是突击的主力;左翼由四千名装备较为精良的士兵组成,从他们盾牌上不同的家徽来看,这些人应该是贵族们的私兵;防护法军左翼的是六千多名民兵,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但他们的士气却十分高昂。
令英国人吃惊的是法军的阵形显示法国人没有预备队,也就是说要么法军一举将英军消灭,要么被英军消灭,毫无转寰的余地。
“法国人在想什么啊?”英军指挥官琼森·德波尔爵士对自己的副官说道:“他们的指挥官到底有没有军事常识啊,还是说兰斯(历届法国国王加冕之chu)的少爷们亲自上阵了?”
他的副官谨慎的回答道:“大人,我听到过一个有趣的传闻说现在法国人的指挥官好像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法国人的指挥官?你是不是疯了。”
“不,大人。有传闻说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声称受到神的指引来拯救法国。她在约克郡,从数十人中准确的认出了未曾见面的且经过化装的法国皇太子。而且我还听说连法国最出名的骑士也驯服不了的野马,温顺的拜服在她的脚下,任凭驱使——”
“够了,上尉,”爵士粗暴的打断了副官的话语,“她能认出法国皇太子是因为那个家伙长着一张无比白痴的面孔,她能驯服所谓的烈马是因为法国的骑士无能得连一个小姑娘也不如。哼,什么所谓的圣女,不过是一个患了妄想症的村姑罢了。不,也许她根本是一个疯子,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法、法国人竟然用一个女疯子当统帅!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
看着自己的上司只顾在马背上捧腹狂笑,全然不顾指挥,副官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爵士他应尽的义务:“阁下,我们应采取的对策是——”
听到副官的提醒,爵士这才从失态中反应过来,“噢,命令长枪手枪前进三十步布阵,长弓队原地做好射击准备,两翼的胸甲骑兵原地待命,重装步兵于长枪手阵线后方布散兵线,随时准备增援长枪手,还有告诉我们的预备队做好接敌准备,另外让侦察兵扩大搜索范围,我可不想在和敌人战斗时让几只老鼠溜进奥尔良。”
“是的,阁下。”副官领命前去传达任务,在他的身后传来了琼森爵士放荡的笑声:“哇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个女疯子,哇哈哈哈哈!”
这时在法军阵线前,一名身着铠甲的少女跃马来到阵前,这名少女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金色的短发和如同湖水般湛蓝的眼眸。那冰冷的甲胄也无法掩饰的修长健美的身材再加上她那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气质,让人无法无视她的存在。
她手持法国王旗,跨下一匹黑色的骏马,驰抵英军的阵前,大声说道:“英国的士兵们,你们听好,我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我叫贞德。现在我以上帝的名义命令你们:退出法国的领土,停止这场不义的侵略战争!只有这样,上帝才会仁慈的宽恕你们的罪孽,才会允许你们那沾满了鲜血的灵魂经过圣洁的净化升入天堂!”
英军士兵听到贞德的声音后不禁开始窃窃私语,他们想知道这个勇敢的立于阵前的小姑娘到底是谁。见手下的士兵开始动摇,琼森爵士感到火气上涌,他亦手持巨弓催动战马来到阵前。
他那巨大的身躯上所披挂的黑色甲胄配之以黑色的高头大马,再加之身为百战勇将的威严,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令人感到窒息的压迫感。“小丫头,无耻的谎称是上帝的使者的人就是你吗?”琼森爵士向贞德咆哮道。
贞德并未被琼森爵士的怒气压倒,她反而镇定的反问道:“假借正义之名,不法的侵占他国领土,压迫当地人民,并掠夺财物的无耻之徒就是你吗?”
琼森爵士闻言大怒,“尖牙利齿的小丫头,一个无知村姑竟敢在此撒野?”
“在上帝面前,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无知的。可我还有最起码的良知不会到别人的家里烧杀抢掠,更不会恬不知耻的以此为荣!”
这一句更激起了琼森爵士的怒火,他在马背上拉开自己那张大弓,猛地一箭向贞德射去!巨大的黑羽箭如同在暴风中展开双翼的大鸟,划破天际,带着尖锐呼啸直向贞德飞去!
法军的阵营见此情景发出了惊呼声。贞德并未因此而感到恐惧,她将法国王旗高高举起,说道:“主在上,请您保护为法国而战的您的仆人吧。”
在贞德虔诚的祈祷声中,巨大的羽箭竟奇迹般的从贞德的头顶掠过。见此情景,法军阵营不禁欢声雷动,圣主之名响彻天际,英军一方则是哗然一片,动摇的表情出现在许多士兵脸上。
琼森爵士也觉得奇怪,平时百发百中的自己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当前最重要的是尽快恢复士兵们的士气,不然一旦与法军接战,以英军现在的状况恐怕就要不战自溃了。
琼森爵士不愧是身经百战,在这种情况下只是哈哈一笑:“小丫头,如果我一箭射死了你,怕你不服,刚才那一下只是个警告,如果你执意要以卵击石那就领军前来送死吧。”说完拨马转身回归本阵。
他的副官也见缝插针,振臂高呼:“法国人已经被爵士的箭术吓破胆了,此战我英格兰必胜!”总算挽回些士气。
贞德亦回到己方阵前挥舞着手中的王旗,大声的激励着麾下的士兵:“战士们,现在我们要为法兰西而战了,拿起你们的武器,击败眼前的敌人,解救奥尔良的同胞吧!主与你们同在!国王万岁!法兰西万岁!”
“国王万岁!法兰西万岁!”
回应着贞德的声音,法军将士们高举手中的武器,骑士们的盔甲和长矛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整个军阵仿若化成了一条钢铁的巨龙,向着英军布防的高岗滚滚而去。
最先发动攻击的是位于中央方阵的法国骑士团,两万只马蹄所带起的烟尘遮掩住了骑手们的身影,只有平端着的骑枪枪尖反射着正午的阳光。
“让敌人靠近。”琼森爵士冷静的下着指示。抛开他那易怒的性格而言,琼森爵士不愧是一名优秀的战地指挥官。
法军的骑兵队继续向英军逼近,当双方只剩下不到三百米左右时,异样的声响从英军长枪阵后传来,听起来就象是无数的蝗虫从天空中飞过的声音。
原来这是英军部署于阵中的长弓手队齐射的声音,天空在一瞬间被千余只密集发射的羽箭所遮蔽,紧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
在诺曼底,三千名英格兰长弓手就是凭借着这种特技般的密集射击法,将两万名法国骑士射得是尸横遍野,使得总军力不足法军六成的英军取得了对法战争关键一战的胜利。
现在,英国长弓手再一次把死亡带给了法国军人。如同暴雨般不可阻挡的箭雨瞬间给法国骑士们造成了巨大的伤亡,chu于冲击状态中的骑手纵然想躲闪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箭矢射中自己的身体后,纷纷落地。失去了骑士驾驭的战马无法保持整体队形的一致性,也成为了己方前进的阻碍。
见到法军前锋的队形已经被打乱,琼森爵士立刻下令在长枪手中待机的弩弓手投入战斗。百余架强弩向阵形纷乱的法国骑士射出了死亡的阴影。强弩射出的箭虽然不具备长弓般的射程和射速,可它那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却成为法国重装骑士的噩梦:坚固的铠甲被机括所发射的弩箭轻易贯穿,骑士们哀号着倒在征尘之中。
此时法军前进的骑兵方阵被中箭落马的骑兵搅得一塌糊涂,已经陷入一种前进不得后退不能的境地。
“法国人不过如此,可他们为什么每次都学不乖呢?”琼森爵士对自己的副官说道,“看来战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的结束。对了,那个疯女人呢?该不会跑了吧?哈哈哈哈哈!”
“阁下,请看那里,法国人的步兵部队攻上来了。”
“立刻传令长弓手向敌人的步兵方阵射击。”曾发生在法国骑兵队中的惨剧随着琼森爵士的命令再一次在法国步兵身上重演:左翼装备相对精良的贵族私军至少还能把盾牌高举过头,以抵抗这场致命的银雨;右翼装备简陋的民兵则在这场攻击中死伤惨重,缺乏训练的他们甚至有了溃散的迹象。
经验丰富的琼森爵士没有放过法军这一致命的弱点,在他的命令下,英军长弓手队将火力完全集中在法军右翼民兵的身上,终于法军右翼民兵开始陷入了崩溃状态,混乱状态甚至已经开始波及到其他部队。由此看来,似乎英军已经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如果没有她的话。
就在法国军队在英军的箭雨下陷入困境时,手持法王王旗的贞德出现在法军的队列中。她灵活的穿梭在战场的各个角落,英军如雨的箭势无法伤及她一根汗毛。
“法兰西的勇士们,”贞德大声向四周的法军喊着,“举起你们的武器,跟随我前进!以主的名义,前进!为了法兰西,前进!为了奥尔良,前进!”
在贞德的激励下,令英军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法国骑兵队在没有后退重整队形的情况下,鲁莽得几近无谋的再次发起冲击。插满箭矢的马匹翻滚着扑倒在地,跌落在地的骑士大部分当即殒命,少数还能挣扎着爬起来的不顾被自家战马踏倒的危险,拖着重伤的身躯继续向英军阵营前进;右翼本已接近溃散的民兵好像突然忘却了生死,重新向英军发起了冲锋;左翼的贵族私兵,甚至抛去了赖以保命的盾牌,嚎叫着大步前行。
尽管不断有法军倒在英军的箭羽之下,但是,一股狂热的精神笼罩着法兰西全军,他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组成了一股不可战胜的滚滚洪流,向着英军阵营汹涌而去。而维系着这股洪流的正是手持王旗的贞德!
很快如雷云般涌至的法军与英军长枪手展开了极度不友善的接触。本来使用长兵器的枪手在对抗敌人的冲击时占有极大的优势,可法军那悍不畏死的气势全面压倒了英军:
法国骑士就那么连人带马直接撞入矛枪组成的丛林,在自己被数根长矛洞穿的同时,也以强大的冲力将原来严密的长矛阵撞开一个缺口,接下来,他的同伴就跳入这个缺口,对着丧失近身防卫力的长矛兵大肆砍杀,直到被第二线的长矛兵所刺杀,然后,别的骑士就趁着英军收枪不及的机会攻入第二线英军所产生的缺口——
不光是骑士,那些民兵所产生的力量也使人感到敬畏:他们如故意觅死般怒吼着以胸膛撞向敌人,浑然不在意那尖利的长矛;他们以各式各样的武器击打着英军的盾牌,甚至狂暴的用手去擂,用脚去踢,用肩去顶,用头去撞!一旦在敌人的阵线上打开了缺口,他们就英勇的冲杀进去,尽管冲在最前面的勇士几乎在瞬间就被英军砍倒在地,但后面的战士毫不犹豫地勇猛跟进,直至英军战线的缺口被彻底撕裂!
在法军的全力攻击之下,英军布在前方的长枪手阵超出常识的被一击粉碎,部署于长枪手后方的重装步兵也陷入了苦战。怒吼声和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山岗,鲜血的气味麻痹了人的神经,把激战中的将士变成嗜血的野兽。血落血上,尸叠尸间!
“意想不到的苦战哪,”琼森爵士在主阵中咂舌道,“这世间还真没有什么法国蛮子做不出来的愚行啊。”
“阁下,我军是不是应该让预备队参战?”爵士的副官有些着急的问道,现在倒在由鲜血所造成的泥潭中的人有六成以上都是英军。
“不,还不到时候。先命令胸甲骑兵从左右两翼包抄敌人,中央步兵不许再后退了,有违令者就地格杀。还有,命令长弓手后退到本阵后方待命。”
很显然,琼森爵士想灵活的运用法军已无预备队这一事实:先以胸甲骑兵的反击让战线陷入胶着状态,待法军筋疲力竭时再动用预备队给其以致命一击。
这个思路没错,可琼森爵士却没考虑到一旦法军突破中央防线,已将本阵直属部队——胸甲骑兵队——派出的他,将面临怎么样的尴尬境界。要知道英军两千人的预备队还在三英里外呢。(这只预备队不仅肩负有支援主战场的任务,同时还要监视奥尔良的法军。)
就在英国人的胸甲骑兵加入战场后,战场上的形势忽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组成英军中央阵线主力阵容的除了英军的长矛手和重装步兵外,还有一只为数多达两千五百人的瑞士钩镰枪手。这些训练有素的雇佣兵正担负着连接英军中央部队与右翼胸甲骑兵联系的重任。
此时,他们正承受着法军左翼部队的猛攻。法军的左翼多为装备较为精良的贵族私兵,战斗力相对较强。再加上狂热的宗教情绪,使得瑞士钩镰枪手在与法军的战斗中付出了远多于敌军的代价。
而且,本应负责掩护钩镰枪手的重装步兵有很大一部分都被临时划归到中央阵线,使得缺乏掩护的雇佣军们不断的付出本可以避免的代价。再加上英国右翼胸甲骑兵的反击并未达到预期效果(琼森爵士投入反击的胸甲骑兵总共才一千两百人——还分在左右两翼——而右翼只投入了不到五百名。),瑞士钩镰枪手们的阵线已经被压迫到了极限。
这时,一名瑞士钩镰枪手忽然发现原本在他们身后的英国长弓手正逐步退向英军本阵。
这本是一个正常的举动,擅长于密集面攻击的长弓手集团在这种敌我双方混杂在一起的肉搏战中起不到任何作用——除非像历史上有名的冷血君王“长腿”艾德华与起义者华莱士对阵时那样,命令长弓手不分敌我,一概加以射杀——所以将其调配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是无可厚非的。毕竟长弓手是一种珍贵的资源。
可是在缺乏与英军一致的团队精神的瑞士雇佣兵眼中,这是英军企图将他们单独抛在不利的战场上的明证!雇佣军与正规军之间的不信任感在一个最糟糕的时刻爆发了,伴随着“英国佬要抛下我们自己先跑”的喊叫声,刚才还在与法军浴血奋战,死守不退的瑞士钩镰枪手阵营瞬间崩溃。
在本阵中惊见此情景的琼森爵士气得暴跳如雷,为了制止阵线的全面崩坏他下令长弓手队向溃败的雇佣兵和步步紧逼的法国士兵射击,同时命令传令兵急速前去招来预备队。密集的箭雨暂时阻止了法国士兵的前进,同时也在雇佣兵中造成了严重的伤亡。
身为被害者不会像加害者那样考虑到什么“为了防止阵线被突破,不得不如此”等等一类的事情,在他们看来,“英国佬想把我们连同法国佬一起射死”,这就进一步引起了“到底怎么做才安全”的考量。
这时一个机灵的雇佣兵想到“不管怎么说,英国佬总不会射自己人吧”,于是他就钻到了英军中央方阵中。其他佣兵也有样学样,纷纷挤入英军中央部队。这么一来不仅引起了英军中央方阵的混乱,更重要的是把英军右翼数百名胸甲骑兵彻底暴露在了法军阵前。
此时正在各个部队鼓舞士气的贞德注意到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有利时机,她催马来到法军左翼部队,大声激励着疲惫的士兵:“法兰西的勇士们,主已经为你们打开了前进的道路,胜利就在眼前了!士兵们,鼓起你们的勇气,为了国王,为了法兰西,前进!主与你们同在!”贞德边说边一马当先,高擎着法王王旗,挥舞着宝剑向英军阵线冲去。
那宛若女武神般矫健的身影,深深的震撼着每一名士兵的心灵,她那义无反顾的勇气更激荡着法兰西勇士们胸中的豪情。在贞德的带领下,数千名法军呐喊着向英军右翼迅猛扑去。
数百名英军胸甲骑兵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可他们的阵线在六、七倍于己的法军狂攻之下就好像被浇上了沸水的冰块儿,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
攻入英军阵线深chu的法军遇到了不及转移的英军长弓手,复仇心的驱使下,法军以单方面的残暴杀戮将英军长弓手化作一滩滩残碎的肉块儿。哀号的喷泉伴随着鲜血在被悲惨的卷入肉搏战的英军长弓手队形中不断喷出,每一秒钟都有复数个英军士兵失去他们的生命。
终于,在琼森爵士的严令之下,中央的英军部队勉强分出的些许部队总算是在右翼建立起一条新的防线,暂时遏制了法军的攻势。现在对于琼森爵士而言已经不是如何歼灭法军了,而是如何不被法军所歼灭,面对着法国人在那个“疯女人(琼森爵士语)”的带领下所展现出压倒性的力量,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部署在三英里外的预备队能快点儿赶来。
在琼森爵士焦急的等待中,派去召集预备队的传令兵终于从后方赶了过来,可他带给琼森爵士的不是英军企盼已久的生力军,而是一个糟糕的坏消息:防卫奥尔良的法军在吉尔·德·古雷元帅的带领下,出城企图与来援的法军会合。
现在琼森爵士部署在后方的预备队正在与法军激战,数量上居于劣势的他们也chu于相当不利的境界,正希望本队可以快点儿击败来袭的法军好去支援他们。
最后的希望业已宣告破灭,没有外援、士气低落且指挥混乱的英军在法军亡命似的攻击之下节节败退,被法军从山坡上逼到了山岗顶端。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只要法国人再努把力把英国人从山坡顶端逼下去,自己占据山岗的制高点,那么拥有了地利的法国军队就可以轻易的将英军的抵抗彻底粉碎。
琼森爵士的副官也已经看到了这点,他力劝爵士快点带队突围:“阁下,老鹰留下翅膀才能飞跃高山,请您趁着局势还不算太糟,快点带着卫队离开吧。”
琼森爵士好像没听到副官的劝解,只是死死的盯住手执王旗,穿梭在战场中的贞德,“都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她是女巫,是女巫!我才不会输给一个肮脏的女巫!”爵士大吼着。他不顾副官的竭力阻止,率领着英军最后的力量——四名重装骑士——向漫山遍野的法军冲去。
琼森爵士挥舞着巨大的战斧,一面呵斥着四chu逃散的己方士兵,一面向贞德猛扑过去。阻挡在他路上的法国士兵,被他像玩偶一样的砍倒,巨斧的白刃仿佛化成了带着雷光的风车,扫开一切敢于与之对阵的力量。
可他的部下却没有他那样的实力,最终,只有琼森爵士一人冲到贞德面前。
贞德看着这个满身血污的壮汉,喘着粗气,带着一副狰狞的面孔逐步向她逼近,恬静的脸上没有显现出一点儿慌张,她只是平静的对琼森爵士问道:“你到现在还不愿意忏悔你所犯下的罪孽吗?”
“放屁,你这个假借上帝名义的女巫,”爵士叫嚣道,通过刚才的观察他确定贞德并不会武艺,“现在我要让你看看究竟什么是上帝的惩罚,女巫!”说完这句话,琼森爵士催动战马向贞德发动攻击。
贞德并没有躲闪的意思,反而挥动手中的剑迎了上去。细长的银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与角度准确的命中了爵士的脖颈,爵士的眼中显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情,巨大的身躯轰然坠地,没有了骑手的战马急惶惶的离开了这一片杀戮战场。
贞德对着琼森爵士那死不瞑目的尸体轻轻说道:“一切都谨遵主的旨意。”
见指挥官战死,剩余的英军仅存的一点战意也烟消云散,他们丢弃了武器、脱掉了刻着家徽的铠甲,四散奔逃。几乎与此同时,奥尔良方面的侦骑也带来了好消息:防卫奥尔良的法军在吉尔·德·古雷元帅的带领下彻底击溃了英国人部署在城外的军队,奥尔良解围了!
欢呼声响彻四方,我们的圣女,奥尔良姑娘,法兰西人民毫不吝啬的把他们的感激抛向了那个带给他们胜利的少女。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贞德只是淡淡的笑着,对于人们的褒奖,她回答永远是:“一切都谨遵主的旨意。”
这更激起了人们对她的敬意:看啊,这才是圣女应有的态度啊。给她的欢呼声变得更加高昂,甚至超过了国王。
善良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在城市的阴暗角落里有一双邪恶的眼睛正盯着行进在队伍里的贞德姑娘,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诅咒着圣女的命运:“高贵的圣女啊,你终将在你人生最辉煌的时候跌落谷底。如同路西非尔化身为罪恶的堕落天使一样,你也将失去你那圣洁的灵魂和光辉的理想——”预言者那矮小猥亵的身躯慢慢的融入了无所不在的黑暗——
挟带着在奥尔良击破英军主力部队的气势,贞德又集结了一万两千名士兵,向历届法王加冕的圣地,如今已被英军所攻占的兰斯城进军。一路上,英军的部队慑于贞德的威名不战自溃,法军未经一战,轻松的收复兰斯城。
法国皇太子于此地正式加冕为王,史称查尔斯七世。第二年春天,贞德再次组织两万大军反攻巴黎,虽然战斗以法军的撤退而告终,但全法国人民都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可与此同时,一股反贞德的暗流却在法国宫廷内部展开。对于那些大贵族而言,贞德的功勋实在太大了,而且她在民众与军队之中的声望也太高了,甚至超过了国王。
让这么一个可能使将来法国政治版图出现重大变化的不确定因素游离于贵族的掌握之外实在是太危险了。于是在贞德的背后一张阴谋的大网正在逐渐展开。
贞德并没有注意到,不,应该说她压根儿就没想到宫廷的政治环境正在朝不利于她的方向发展。她所烦恼的是贵族们的援助越来越少了,当然,那些贵族总有自己的说法:领地里闹灾荒啦,储存粮食的仓库被英国间谍纵火啦,税款收不上来等等。
贞德为了军队的补给问题费尽心机,可手中的物资却日渐匮乏,军队的规模一减再减,尽管她一再谒见法国国王,可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其实在谒见国王时,聪慧的贞德就应该注意到法王那游离不定的眼神及近臣们窃窃私语的动作与不友善的目光。
可贞德的精力全放在了法兰西光复大业上,她最终也没有发现那肮脏的政治漩涡正在慢慢的向她逼近。
终于在一次行动中,贞德的行踪被她所保护的人——大贵族们——出卖给了她的敌人、英国人的走狗勃艮第公爵。在刻意的战略错误下,贞德所在的小部队被数十倍于己的敌人所包围,在外援断绝、矢尽力竭的情况下贞德被俘了。
如获至宝的勃艮第公爵立刻把贞德像货物一样高价卖给了英国人。法兰西的圣女贞德姑娘最终落到了她的死敌——英国人手中。如此意外的俘虏了兼具敌方高级指挥官及精神领袖于一身的贞德,令英国人狂喜不已。这对屡遭挫败的英国军队而言,无异于上天赐给他们的良机,他们立刻召开宗教法庭,对贞德进行审判。
在法庭上面对诸多责难,贞德说出了以下的言语:
“——诸位牧师大人,我不是女巫,我身边没有恶魔,有的只是许多相信我的战友。在你们眼中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没有力量、学问和金钱的小女孩,是一个不自量力到挑战你们权威的异端。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个国家的王冠是由神交给我们的国王的,而非由你们这些假借神的名义犯下无数罪行之人来掌控。只要你们还在我们的国土上作恶一天,我们法兰西人民就会团结在主真正的旗帜下,将你们驱逐出法兰西神圣的领土!全法国人民团结在一起的心意就是我永不服输的力量!如果说这样的我是魔女的话,那你们这些隐藏在主的圣光之下的污浊之辈又算是什么呢?”
可是,正义的言词总敌不过邪恶的心肠。宗教法庭依据一连串捏造的证据判决贞德以异端邪说及巫术之罪chu烙印之刑(火刑)。
公元1430年,鲁昂,贞德被chu刑前夜。
一个身披黑色长袍的身影走进了囚禁贞德的监牢,卫戍监牢的士兵像着了魔般在这个黑衣人面前纷纷倒地,黑衣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来到贞德的牢房前。禁锢着贞德的铁门上挂着一把特制的大锁,这把锁要三把钥匙同时使用才能打开。这并未对黑衣人造成什么影响,只见他伸手在锁上轻轻一摸,那把大锁就自动打开了,黑衣人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
贞德听见门响,以为又是牧师来劝她做忏悔,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是女巫,我不需要对自己的行为作忏悔。”
“你当然不是,你若有我主,亚舍塔罗(地狱中的魔王,据说曾诱惑耶稣基督)的力量,区区一间小牢房怎么困得住你?”
贞德闻言大惊,“你不是牧师,你到底是谁?”当她转过头看到黑衣人的打扮时,了然的表情显现在外,“原来是魔道(泛指借助邪恶力量的人)之辈,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听到贞德的呵斥,一阵浅浅的嘲笑声从挡住了黑衣人的面孔的斗蓬里传了出来:“呵呵呵呵,魔道之辈啊,美丽的小姐,现在的你正要被以‘魔道之辈’的身份chu以火刑啊。”
“主会在天上审视着世间的一切,正义终归将得到昭彰。”
“呵呵呵呵,正义啊,多么令人感动的词语啊,”黑衣人继续嘲弄着贞德的主张,“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有正义,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惨绝人寰的事情在不断发生呢?就好比说小姐你,既然你代表着正义,代表着真理,那你为什么还被囚禁于此呢?是你的正义是错误的还是神睡着了?”
贞德并没有被黑衣人所挑唆,只是平静的答道:“一切都谨遵主的旨意。”
“主的旨意吗?”一股淡淡的怒气从黑衣人的口中吐出:“主在哪里?它存在吗?你这么信仰他他怎么不现圣给你看?如果他是公正的,为什么我的——”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黑衣人停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女干,以恢复了平静的语气说道:“小姐,我们先不要讨论这种意识形态上的问题,我来这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救你出去。”
“我才不需要魔道之辈的协助。”贞德断然否定了对方的提案,“如果这次劫难是主给我的考验,我会欣欣然接受的。”
“伤脑筋啊,为什么宗教狂总是这个样子啊?算了,反正这也不需要你的同意。”说着黑衣人向着贞德作了一个手势,一阵眩晕感随着他的手势涌进贞德的头中,尽管贞德竭力与之对抗,但最终还是败在魔法的力量下晕了过去。黑衣人上前将失去意识的贞德扛上肩膀,紧接着对着墙角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别演砸了。”然后转身走出了牢房。
本来空无一人的牢房中突然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太好了,我一直想扮演一下圣女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