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咕咚喝了一杯酒,笑道:“你来看滕王阁,是不是因为滕王阁很有名?”
张延龄道:“是啊,读书时读到滕王阁序,心慕‘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的句子,心中甚为向往。这次去广东,特意在此盘桓。可惜没看到这样的景色。”
唐寅哈哈笑了起来道:“我就知道,十之八九的人来此,都是因为读了那滕王阁序,读了适才你说的那句,心中向往无比。问十个,十个都这么说。整个南昌城,上至耄耋,下至垂髫,都会背这句。哈哈哈。真是有意思。”
张延龄听出他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于是笑问道:“怎么?兄台难道不觉得这两句写的很好么?不觉得王勃的滕王阁序是佳作么?”
唐寅笑道:“当然好,那还用说么?不过这滕王阁序精髓之处可不是什么秋水长天落霞孤鹜的那些句子。后人只认这几句,奉为佳作流传,怕是误会了王勃之意了。”
张延龄愣了愣笑道:“依你看,精髓在何处?”
唐寅喝了杯酒,转头看向不远处缓缓流淌的赣江江水,看着江上白帆点点的景色,沉声吟道:“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张延龄怔怔的看着唐寅。
唐寅笑道:“我喜欢的是这一段,这才是滕王阁序的精髓之处。寄情于景,景色算什么?这情感才是从内心流淌出来的真意。”
张延龄微微点头,笑道:“唐兄喜欢这一段,是因为唐兄引发了心中的共鸣,联想起自己的时运不济命运多舛是么?‘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确实,以唐兄之高才,沦落今日之途,确实令人唏嘘,但却不堕其志,乐观而对,令人钦佩。”
唐寅一愣,愕然道:“你是谁?你怎知我姓唐?又怎知我时运不济命运多舛?”
张延龄笑道:“适才不是唐兄自己跟老板娘报了名字的么?说你叫唐寅。天下有几个唐寅?你难道不是那个写‘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的唐伯虎么?”
唐寅呆呆看着张延龄,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道:“原来你早知道我是谁,你居然知道我写的诗。所以你才请我喝酒是么?”
张延龄笑道:“正是。大名鼎鼎的唐解元,为了一顿酒被一个妇人奚落,我如何能袖手?自然要请他喝一顿酒了。你放心,我可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单纯只是仰慕唐兄高才,今日有幸遇见,尽一番心意罢了。”
唐寅呵呵而笑,点头道:“看来我唐寅半生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捞到,却也有些薄名。虽然那妇人不识我,却也有人识我。”
张延龄笑道:“天下谁人不识君?不识君者是蠢材。”
唐寅哈哈大笑,举杯道:“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