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刻,韩婆子一通叫嚷,将气氛弄得尴尬,田老爹就趁机跳出来打圆场。
人家这对夫妻啊,表面看一硬一软、一黑一白,实际上呢,骨子里都是对女儿敲骨吸髓、对儿子百般宠溺的人。
两个半斤八两,谁都不是什么慈爱长辈。
唯一的区别,约莫就是两人一个用暴力胁迫,一个用温情绑架,方法不同罢了。
韩婆子摆出了冷脸,田老爹就来柔声抚慰了。
果然,就见田老爹来到何田氏身边,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又怜惜的说道:“大妞啊,你别怪你娘,她素来都是这个脾气,但她心里是疼你的!”
“主要还是耀宗病了,你娘急坏了,这才乱出主意。”
“不卖人,咱们谁都不卖。我知道女婿走了,你只有小宝一个孩子,肯定舍不得!”
“不过,闺女啊,你娘想把小宝卖了,也不全是为了给你弟治病。”
“一来,你还年轻,女婿不知死活,你不能总这么守着,早晚要改嫁。可你要是嫁人,身边带个孩子也不像话!”
“二来,咱们是在逃荒啊,一家老小吃喝嚼用,我们出门时带的那点粮食、那点铜钱全都没了。就算今天不卖小宝,等断了粮,也要卖!”
“三来呢,咱们也是给小宝求一条生路。人家贵人肯花两贯钱买人,就表明人家富足,把小宝卖给人家,总过好孩子跟着咱挨饿受罪!”
田老爹人老实,嘴巴却十分利索。
听听人家这番话,有理有据、层层递进,先退让,再进击。
如果换成曾经的何田氏兴许就被糊弄过去了。
“粮食都吃完了?当初我回娘家的时候,可是带了一百斤杂合面、二百斤地瓜啊!”
何田氏冷静的提醒道。
田老爹:……粮食当然没吃完,都在驴车里堆着呢。
可问题是,他们逃荒这才刚开始,谁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够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一路上老老小小好几口人,如果不多算计着点儿,早晚会断粮。
田老爹可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至于何小宝,确实是他的外孙子,但、这不带着一个“外”字嘛。
连姓儿都不是一家的,凭啥吃他家的粮食?
田老爹早就忘了,那辆拉人运货的驴车,以及三分之二的粮食,原本都姓何。
田老爹只认准一点,何家的东西现在是他大女儿的,而他大女儿的就是他们老田家的。
四舍五入,那些东西都姓田!
“哎呀,咱们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那点儿粮食哪儿够?”
田老爹不自然的摆摆手,含混着将何田氏的问题糊弄过去。
何田氏却没有就此被打发掉,而是步步紧逼,“那就把驴车卖了,爹,您也说了,咱们现在是在逃荒,驴车更值钱!”
“不行!卖了驴车,咱们拿啥装行李,你弟走累了,坐哪儿?!”
这次都不用韩婆子跳出来扮黑脸,田老爹就先一口否决了!
“没关系,爹,我力气大,行李我背!耀宗要是走累了,我也可以扶着他!”
何田氏到底不死心,不愿承认对自己还不错的亲爹,其实也是个极品。
她认真的说道,语气里没了刚才的冷漠,多了几分哀求。
“那也不行!”韩婆子跳起来反对。
粮食肯定不能交给闺女啊,哪怕是把她当成壮劳力也不成。
田老爹没说话,但表情非常明显,他跟韩婆子一个意思。
至于田耀宗,呵呵,人家这会儿已经懒得装病,直接躺在铺了厚厚褥子的地上,一边看戏,一边偷偷的啃饼子!
“这不行,那也不行!只有卖掉我家小宝才是唯一的办法?”
何田氏颤抖着嘴唇,整个人仿佛都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哎呀,你这孩子咋这么拧啊。道理爹都跟你说了,你咋就听不明白!”
“爹娘都是为了你好!我们是你的亲爹亲娘,耀宗更是你的亲弟弟,难道我们还会害你不成?”
田老爹见气氛又凝滞起来,赶忙又故作“恨铁不成钢”的打圆场。
“就是啊,大姐,你就听咱爹的吧。我现在可还病着呢!”
看戏看得差不多了,田耀宗将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嘴里,含混不清的劝道。
他不开口还好,他这一张嘴,倒是提醒了何田氏。
何田氏没有追究田耀宗是不是在装病,她忽的想到了一件事,猛不丁的问了一句:“小弟,我问你,去年你说要八贯钱去买考题,你到底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