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没有犹豫,转身去了东里间。
她从炕柜里拿出一个手绢包起来的小包袱,轻轻打开,是一堆票据。
她有县里给的补贴,每个月都有十来块钱和一些布票等票据。
老太太自己熬日子,这些东西,她基本上很少动用。
每个月都能攒下一些。
按照她跟栓子的约定,每个月他们结算一回。
两斤粮票、或是六两肉票,亦或是一张工业票。
老太太从来没有亏待过栓子,栓子干活的时候,也就格外尽心。
这次栓子没有提特殊要求,邱老太就给他拿了两斤粮票。
“三奶奶,我今天要去县里,您有要买的东西吗?”
收了粮票,栓子笑嘻嘻的对邱老太说道。
“又去县里?”
邱老太张张嘴,下意识的就想训斥。
但看看栓子吊儿郎当的样子,再看看他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想到他的身世,老太太又咽了回去。
唉,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从小没了父母,跟着爷奶、大伯过日子。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
哪怕是嫡亲的孙子,嫡亲的侄儿,也抵不过残酷的现实啊。
栓子小时候还听话,干活也下力气。
但,二十岁了,家里还不给说亲,比他小的堂弟都抱了大胖小子,他却还一个人。
再憨厚、再老实的人,也会忍不住。
栓子就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直接成了整个生产大队有名的二流子。
每天不上工,就知道往县里跑。
跟一群狐朋狗友胡混,苏家的脸都快被他给丢光了。
过去,村里人都觉得他可怜。
可当他真的“堕落”后,又都觉得他活该——就这么一个混小子,难怪家里不管他!
栓子:……
外人的闲言碎语,他根本就不在乎。
因为他从大伯、大伯母身上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只要不要脸,日子就能过得好!
就像他的嫡亲大伯,当初苛待他的时候,村子里的人没少说闲话。
可那又怎样?
大伯不疼不痒,吞了他父母的赔偿金,卖了他家的房子,人家日子照样过得滋润!
栓子现在就是学了大伯的样子,外人骂他二流子,骂他混账玩意儿,他根本不在乎。
反正他自己小日子过得滋润,还不用给大伯他们当牛做马——
甚至于,看到大伯大伯母他们因为自己太过“混账”而气得一佛升天的模样,栓子有种莫名的快感!
当然,名声烂了,也不是真的没有坏处。
比如,他快三十岁了,却还没能说个媳妇儿。
他小金库里的钱,真心不少,如果拿出来,绝对够他付彩礼、盖房子、养媳妇的。
但外人不信啊。
只要是心疼闺女的人家,都不想把自家好好的姑娘嫁给一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
而那些不疼闺女、一心想要高彩礼的人家,也不会选择栓子。
这小子连个家都没有,快三十的人了,还要赖着大伯过日子。
平日里不下地、不干活,若不是大伯还愿意给他一口饭,这小子估计都要活活饿死。
就这样的破落户,哪里娶得起媳妇儿?
栓子:……
我有钱,真的!
我也有赚钱的门道,真的!
然而,这些话,他不能说!
一来,可能会惹出大麻烦;
二来,他也不想便宜了大伯一家!
想要把他这个不干活、吃闲饭的二流子赶出去,门儿都没有!
起码要把当年大伯吞下去的那套院子还给他。
否则——
哼,他们就一起耗吧。
栓子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挺好,到了饭点就回家,他一个三十岁的青壮年,大伯母都不敢像小时候那般对他非打即骂。
另外,坏名声也有好处。
普通人打了长辈,肯定要怕外人的唾弃、指点。
但一个臭名昭著的二流子,呵呵,他做什么都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