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离京后不出半月,皇太后也于长安殿溘然长逝。
“母后称帝”的时代彻底过去了,大晔朝也迎来了新的盛世,而在江南的无名小镇里,则多了一对夫妻。
一年后,他们的孩子出生,做丈夫的翻了两天的辞书,最终却给这孩子单名取作一个“凡”字。
他曾经胸怀天下,欲以一己之力荡尽沉疴,最终,也不过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凡凡,喜乐一生足矣。
为了他的抱负,瑶姬在深宫中蹉跎了十余年,当日柳沉舟提出要与她一起离开,她却说:“你有大志未舒,我愿与你并肩而行,这皇城曾经于我是囚笼,但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心安之所。”
柳沉舟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表露感情的人,但那一刻,他想自己便是有再多的难以启齿,也绝不会再将她推开。
爰情、欢愉,曾经于他是从未想过,甚至厌恶恐惧的事。他幼年入宫,前半辈子见过了太多的龌蹉与丑恶。
先帝、皇帝、皇后、师父洪保……甚至是陈淮和乌平,所有人在都在这权欲之海中载沉载浮,有的肆意妄为,有的备受折磨,有的则在复仇的欲望中迷失。所有人都是施害者,所有人也都是受害者。
只有一个人告诉过他,永远也不要丢掉自我,永远也不要被这深宫吞噬。
只是后来那个人也死了,他教导他读书习字,柳沉舟将他视若兄长,最终他为了替父复仇,死在了凌迟的极刑之下。
这世间最终只有他一人,到底也只有他一人。直到他重新在另一个人的脸上,看到了仿佛云破月出的坚执。
那时候柳沉舟才恍然惊觉,原来他已经被一点一点地吞噬。
他放任陈淮逼迫洪保自杀,放任皇后下药,看着皇帝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只觉快意。
他似乎什么都有了,却又什么都没有,他不敢,害怕,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一次一次地往后躲,原来他的心里是这样看自己的——被作为娈童培养的他,是肮脏丑陋的。
“……我配不上你,”轻轻搂着怀中的少女,他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颤抖,“瑶瑶,是我……是我没有资格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