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离家四载,飘荡在法兰西求学,虽不至于与家中音信断绝,好不容易临到毕业可以归国了,正是思亲心切之时,却劈头盖脸接到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电报,还是父亲能亲拟的,如何能不怄气?
况她是家中独女,向来极受宠爰,长到二十二岁大,父亲不仅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连句重话都不曾说。
因此她知道此番父亲是气得狠了——电报向来讲究简洁,因为是按字收费,价格高昂,更何况是越洋电报?但孟良树可是足足花了一篇文章的分量来骂她,一封电报塞不下,还连拍了三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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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然接到的时候是又怄又急,她虽然早知道那件事被父亲知晓了必然会闹出事,但倔脾一上来了,也是寸步不让。
“我画的画,难道都是见得不人的腌臜东西不成?外人不理解我,我无所谓,连父亲也不站在我这一边。”
“这原本也怪不了孟叔叔,”邵君嵘斟酌着道,“国内的风气本就保守许多,况且大小姐是姑娘家,世人对女子,总是更为严苛的。”
“画只是画,但看画的是人。”
因而便是淫者见淫,仁者见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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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道理孟然如何不知?她学的人体艺术绘画,哪怕是在现代社会,也多的是人一提起来就会露出猥琐之色。因此她在决定拜入老师莫里教授门下之前,已经做好了会受非议的准备,连莫里教授都说:
“孟,我欣赏你的才华,也看重你的勇气。你是我的第一个亚裔学生,还是个女人,或许,我不应该劝说你跟着我一起学画画。”
但那时孟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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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是学古典油画的,因为亚历克斯的关系她对油画产生了兴趣,在进入这个梦境世界有了重新学习一门技艺的机会,她就选择了去法兰西留学,学习油画。
偏偏后来她出于好奇,去蹭了莫里教授的课,满教室的白皮肤里只有她一个亚裔面孔,教授便对她产生了兴趣。
其实孟然没有推动艺术进步的崇高念头,只是她对人体艺术原本就没有偏见,在这样一个风云激荡的年代,她也希望若是有机会,自己可以做一个先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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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家大业大,甚至有富可敌国之誉,她又备受疼宠,由她来做那个先驱者,总归是比其他人的阻力要小一些。
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给她打击的就是父亲。
她拜入莫里教授门下的事一直都瞒着家里,原本孟然想的是徐徐图之,等毕业归国后,先铺垫,再慢慢找机会告诉父亲。哪知道学校举办毕业展时,她的毕业作品登上了报纸——
那是一副油画,画中是一个裸露身体的老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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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东方面孔的女人,父亲还是蜚声海内外的大实业家,如此传奇的身份,如何不值得那些报纸记者大书特书?
这一书,消息就传回了国内。孟然还一无所知时,连《松江时报》都刊登了新闻,用着头版头条报道孟家大小姐的“伤风败俗”之举,可谓是轰动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