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始终有一线微弱的光明在前方闪烁着。渐渐地,渐渐地……那道光明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病床上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里?
身体很僵柔,大脑也像灌了铅一样地迟钝,孟然下意识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的脸上罩着一个呼女干面罩。
两只手臂上还连接着各种各样的导线,床边是大一堆她说不出来名字的医疗仪器……难道自己掉下大桥后,被送到医院抢救了?
但是房间的陈设却不像医院病房。
色调柔和的墙纸、精致优雅的帐幔,身下的床单是她最喜欢的材质和颜色,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满捧的绣球花……还有两只熟悉的玩偶,大灰狼和小兔子紧紧挨靠在一起。
好像……也不是在家里。
情不自禁地,女孩坐了起来。
房间靠墙的地方摆放着另一张床,和她身下这张可以容五个人在上面翻滚都不费力的大床比起来,无疑显得狭小了。
一本旧相册工工整整放在枕边,她扯下身上的面罩和导线,下意识走了过去。
翻开相册,里面的照片都很熟悉了,有的是她孩提之时,有的是她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纸页翻动,她忽然看见了从未见过的一张——
夜晚的路边小摊灯光暖黄,女孩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笑容甜美满足,只是因为一只鱼丸,一双眼睛便弯成了月牙。
那是……她缠着周子羡非要吃麻辣烫,第一次和他去逛夜市。
纸页一翻,女孩又化身成了红裙的女妖。她站在布景搭建的古堡前,眉眼间的神秘与妩媚教人着迷,正是她第一次拍摄综艺《幸存者》时的照片。
帝都最高chu的金河大厦顶楼,她站在漫天的璀璨星辰和绚烂烟花下。
灯光闪烁的摄影棚里,她一袭白裙,恍如林中走出的精灵女王。
烤炉旁,正在做蛋糕的她鼻尖上还沾着奶油。
片场里,阅读着剧本的她又是如此投入认真。
……一张张一幕幕,孟然根本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留下过如此多美好的剪影。
照片的拍摄者无疑对她满含着温柔爰意,因为不管是哪一幕,她看起来都是那样美。
相册的边缘已经被磨得起了毛边,孟然记得,原本它并不是如此陈旧的。
她仿佛能够想象到每一个不眠的夜晚里,那个男人是如何翻阅着相册,只能靠着回忆里的甜蜜饮鸩止渴,床头的电子时钟清晰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8月25日。
原来,距离她掉下大桥,已经过去了半年。
半年……如果她一直在沉睡的话,那周子羡……
心口揪痛,不顾身体的僵柔滞涩,她踉跄着走到门边,推开门扇。
不出她所料,这是一个大大的套间,起居室里也chuchu留着那个男人的痕迹。
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翻阅到一半依旧收拾得一丝不苟的文件……文件旁搁着半包还没抽完的烟,玻璃方杯中是残留的酒液。
一旁的架子上,竟然有好几个空酒瓶,一看就是昨晚刚喝完的。
Geneva,杜松子酒……
孟然记得这种烈酒,那辛辣苦涩的口感曾经让她尝过一口后再也不想喝第二次,周子羡向来自律,很少饮酒抽烟,可是现在却……
那种揪痛的感觉愈发强烈,她想见到他,一分一秒也不想再等!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贺晋回来取一份落下的文件。
网上肯定已经炸开锅了吧,贺晋也没想到,自己粉的cp,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官宣的。
唉,真希望夫人能够醒过来,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推开门,窗外是漫天繁星,贺晋的瞳孔骤然放大,霎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眼前比那亿万星子还亮的,是女孩水光潋滟的双瞳,和她仿佛精灵一般的白裙身影。
想了想,孟然举起手:“……嗨?”
话音未落,只听咕咚一声,受惊过度的贺大助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
肥肥的四更(*/ω\*)
我回来了
番鸡飞狗跳的折腾,孟然这个病人还好好的,贺晋总算醒了过来。
此时孟然已经从闻讯赶来的主治医生口中弄清楚了所有状况,没想到,自己竟然变成了植物人?
难怪她觉得浑身无力,开口说话也怪怪的,任谁昏迷了半年,这种情况都是正常的。
“其实正常来说,一般病人的身体机能退化会比夫人您现在要严重很多。”
只是周子羡请来了最顶尖的医疗和护理团队,用着最昂贵也最有效的方法养护着她的身体。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只要不是忙得实在抽不出时间,他也一律都是亲力亲为,为她擦身,为她按摩身体,就连护理团队里经验最丰富的护工都自叹弗如。
在这样精心的呵护下,此时的女孩不仅没有丝毫虚弱之感,肌肤晶莹剔透,墨发柔亮如瀑,说是仙子都不为过。
“虽然您的状态看起来很好,我们还是需要先给您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不用了吧……”孟然忍不住道。
她现在只想第一时间去见大灰狼。
而且刚才医生叫她什么?夫人?他们俩的关系不是保密的吗,怎么会……
念头闪过,贺晋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了过来:
“夫人,您总算醒了!您要是再不醒,我真怕先生撑不住了!”
心头一惊,女孩霍然起身:“撑不住?难道他出事了?!他在……”
话未说完她便脚下一软,因为刚才突然的动作只觉头晕眼花——
身体落进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大手箍着她的腰,不敢用力,就像是捧着精致易碎的瓷器。
她的视线撞进了那双幽如深涧的黑瞳中,涟漪荡起,他仿佛身chu幻梦。
刹那间,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褪去了。
原本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他当时有没有受伤,想问他是不是不爰惜自己的身体了,想问他有没有想自己……
可那些纷乱的思绪,在瞬息间全都化作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即便屋子里还围着一大堆医生护士,即便贺晋还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女孩毫不犹豫,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也在男人紧抿颤抖的唇上,印上了自己的唇。
“……我回来了,傻瓜。”
良久,她方才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
“……嗯。”
一百八十二天零七分四十三秒,周子羡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表现得一切如常,工作、生活、交际……甚至偶尔和朋友出去小聚。
他好像已经放下那段感情了,他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叫痛苦。
此时,他拥吻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女孩,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却肩膀颤抖,泣不成声。
……
十几分钟后,周济良和尹流华匆匆赶来。
两人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孟然醒了,喜得尹流华直念佛。
“我就说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这下好了,咱们一家人总算可以和和美美的了!”
“依我看可以赶紧把婚礼准备起来了,子羡不是刚求婚了吗?”
“呃……”听丈夫这么一说,尹流华一愣:“虽说子羡是求了婚,不过那孩子还没同意呢。”
“这有什么,”周济良不以为然,“难道她还会拒绝?”
尹流华心里却没有这么轻松,毕竟之前自己做了不少伤害那孩子的事。
她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郑重道歉,如果孟然因为担心婆媳关系在婚事上犹豫了,说什么她也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让这个千好万好的儿媳给飞了
穿过走廊,尽头的那间套房已近在眼前,尹流华刚准备推门入内,忽然被丈夫拉住。
努了努嘴,周济良示意她看向半掩的门扉。
月色温柔,仿佛一领轻纱,男人蜷缩在沙发上,枕着女孩的膝盖,睡得正熟。
他向来一丝不苟的黑发带着些微凌乱,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翳。那样舒展又安心的眉眼,尹流华已经许久没有在儿子脸上看到过了。
纤细的手指替他理顺着额前的碎发,女孩脸上的笑容温柔宁和,一如屋中这静谧到教人不忍打扰的气氛。
而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只与他一模一样的戒指。
夫妻俩相视一笑,轻轻替他们掩上房门,悄声离去。
=====================================================
写到这里才觉得鹅子太惨了,自己被自己虐哭了【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