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诗诗看他不搭理自己,又举了举酒碗,高声道:“大个子,我说我也能喝!”
董浩然勉强笑了笑,低声说了女儿两句,对许鹏道:“我这女儿一付野性子,还做不了人家老婆,怎麽也要她疯够了才能嫁人。”
许鹏还没接话,就听见院外一个温文儒雅的声音扬声道:“这等真性情,如璞玉一般只欠雕琢而已,野疯之说实在过谦了。”
随着声音,一个身形修长面容俊秀的青年男子踱了进来,一袭灰白长衫看起来像个书生一般。董诗诗兴奋得几乎站了起来,叫道:“是你!”
那男子点了点头,走进场中,双手一拢四面躬了一躬,高声道:“在下慕容极,替我家主人来交代约定好的走镖事宜。”
王盛威擡起了头,丘明扬斜着眼睛看向别chu,许鹏端起碗来又灌了一口,只有董浩然开口道:“慕容公子,按规矩,我们要看看货,才能决定保不保。如果我们走不了这趟镖,定金自然会一文不少的还给你。”
看起来慕容极身上几乎可以说是身无长物,要保的东西莫不是还没到?
镖师又多了不少,大多是好奇到底是什麽物事,连新来的那几个少年也都挤到了最内圈,伸头仰脖往里看着,只有石柳没有挤在人群中,远远地站在院墙上张望着。
“这样东西也不怎麽有份量,但对於很多人来说却是贵重无比。”
慕容极说着拿出了一个油布包,打开了上面的结,露出一个檀木盒子,接着走到王盛威面前,掀开盒盖让他看了一眼,道,“王总镖头,不如就由你来告诉他们吧。”
王盛威面色大变,双手竟都有些发颤,他颤声道:“为什麽……为什麽这本东西会在这里?”
慕容极微笑道:“为何在此我不需要解释,你们保还是不保?”
许鹏急躁道:“老王,什麽东西把你吓成这样?”
王盛威抓着自己的胡子低声道:“是……是幽冥九歌。”
“什麽?什麽歌?”
声音太低没听得很清楚,董诗诗忍不住问了一句。
丘明扬脸色有些发白,大声道:“董兄,竟然……竟然是幽冥九歌。”
“那是什麽?”
董诗诗没听说过这东西,董浩然脸色也变了,没功夫给她解释,倒是身後站着的齐镖头小声对她简单说了句,“是本秘籍。”
幽冥九歌当然不仅仅是一本秘籍这麽简单,因为里面足足包含了九种武功,每一种都是当年武学奇人破冥道人所创,其中的内功幽冥九转功更是以其用途多变威力惊人而享誉江湖。破冥道人门下绝字辈的弟子虽然出名的并不多,但每人所擅长的一样功夫就已经惊艳武林。这样一本东西,怎麽会不引来江湖众人觊觎。
据说那些绝字辈的弟子本身都十分看重这本秘籍,希望能学到除了自己所擅长的那门功夫之外的东西。
董浩然迟疑的开口道:“慕容兄弟,这镖我们保不保先不说,你这东西的来路……应该不大正当吧?我虽然不怎麽行走江湖,但也还知道这本秘籍本应该在破冥道人的独生女手上,为什麽会在这儿?”
慕容极微微一笑,悠然道:“你说的可是如意楼前楼主风绝尘?不错,这本秘籍曾经是她的。”
他刻意重重说了曾经二字,接着道,“不过现在它却在我家主人手上,这东西我家主人拿着也没什麽意思,便打算完璧归赵,我家主人性子疏懒,不愿自己劳师动众,便打算舍些小钱,劳烦四位一道帮这个小忙。”
许鹏皱眉大声道:“小钱?小钱是多少?”
慕容极笑道:“许总镖头是问最後的报酬麽?这要看诸位的意思了,我家主人打算出的价钱很公道,他知道这本东西很烫手,所以我们为你们四位每家准备了现银一百万两,有哪位觉得银票可以的,也可以换成朗珲钱庄天字号的号票一百一十万两。这镖情况比较特殊,东西送到之後,我们才会付帐,以免四位中有人拿了东西还带走了钱。”
许鹏看了一眼董浩然,咧嘴一笑道:“我没意见,这镖我接了。娘的,这一票赚下来,老子可以直接关门养老了。”
王盛威犹豫道:“我……我要考虑一下。”
丘明扬沈吟不语,看着董浩然,董浩然面色变幻,显然也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董诗诗不明白这幽冥九歌有什麽了不起的,只记得自己答应了慕容极要替他在爹爹前面说好话,便开口道:“爹,咱们做镖局的走镖不就是了,那薄薄的一个本子,送起来比金银珠宝方便得多了,为什麽不接啊。”
董浩然道:“你懂什麽!这东西能安静送出去也就罢了,若是被人知道这趟镖是什麽,不知道会引来多少武林中人,就凭咱们四个局子这几十个二三流武夫,加上我们四把老骨头,怎麽护的住?”
慕容极插言道:“董老爷子过谦了,您虽然真人不露相没怎麽露过功夫,但许老大的天钩,丘前辈的飞刀,王老太爷的大刀可都是真功夫,江湖上的小毛贼就算知道了,想必也不敢打你们的主意。”
董浩然哼了一声,显然不以为然。
丘明扬方才闭目沈思了一下,此刻睁开了双眼,沈声道:“这镖我接了,许大哥,至少这次的镖,咱们两家拴在一起了。”
王盛威依然不表态,董浩然叹了口气,道:“慕容兄弟,浩然镖局要考虑一下。”
慕容极彷佛早就料到了一样,微微一笑,将油布包收回怀中,点头道:“这三日我都会在旗门镇上,我就住在王老太爷隔壁,四位商议好了,随时可以通知我。到时有几家愿意,就有几家平分酬金便是。”
许鹏性子急躁,叫嚷道:“慕容极,先别管他们考虑的,我和丘老弟已经答应了,你先说说这镖要保到哪儿?我们也好先抽调人手,我那班兄弟们就算明天就往这边窜,也要八九天才能到。”
慕容极拿出一张四方油纸,递到许鹏手上,道:“路途遥远,但幸好并不很赶,从今日算起,打算接镖的可以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之後走镖快慢可以由你们商议,我家主人只要求能在端午之前把这本东西送到这里。”
许鹏看了看那张纸,交还了回去,点头道:“嗯,我知道这地方,这两天我就和丘老弟商量路线。他娘的,路上要过的寨子还真不少,非得多调些人才成。”
王盛威拿起了面前的大刀,抚摸着刀柄皱眉沈思着。董诗诗有些不快的看了一眼董浩然,抱怨道:“爹,你看人家许老大,你就痛快些嘛。”
董浩然低着头,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然後擡头高声道:“王老爷子,别考虑了,四大镖局难得有次联手的机会,就一齐出动算了。”
王盛威缓缓摇了摇头,沈声道:“董兄弟,容我考虑两天。”
看着王盛威脸上犹豫不决的神情,另外三人都隐约明白了盛威镖局损失了刘猛之後,损失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副总镖头,而是老人所没有的那份决断力。
董浩然点了点头,道:“那就等你的消息了。”
接着对慕容极道,“慕容兄弟,客栈那种地方龙蛇混杂,你带着东西也实在不方便,如果不嫌弃,就在我家住下好了,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许鹏大声道:“对对对,老董,我也住你们家算了,那破客栈要啥没啥,闷得要死。”
董浩然笑道:“我欢迎的很,你尽管放心,我家里就不缺你喜欢的东西……丘老弟,王老爷子,你们呢?”
王盛威摇了摇头,丘明扬摆手道:“我就不打扰两位叙旧了。”
董诗诗看慕容极还没回答,追问道:“喂,你到底留不留下啊?”
慕容极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叨扰董老爷子了。”
“老齐,往熙福楼要桌酒菜,不管买卖成不成,午饭还是要吃的。这里是我的地头,我做东。”
董浩然这麽说了,自然也没有人反对,四个总镖头连同慕容极,慢慢悠悠的往熙福楼去了,董诗诗柔跟着董浩然一起,还不忘对许鹏道:“许老大,我一会儿要和你喝酒。”
许鹏哈哈大笑起来,“好,你老爹酒量不错,看来女儿也有点本事。”
不过这次董诗诗董二小姐结结实实的栽了。
她本来是一边和许鹏喝酒,一边偷偷瞄着坐在另一边的慕容极的,可是喝到後来,慕容极的脸就变成了两个,三个,她嘻嘻笑着过去捧住了慕容极的脸,道:“慕容极,你……你的脸不要变成好几个,我……我都看不清楚了。”
慕容极带着笑意偏头躲开了董诗诗柔腻的掌心,轻声道:“董小姐,你醉了。”
董诗诗哼了一声,娇声说着每个醉鬼都会说的话:“我才没醉。”
董浩然尴尬的笑笑,拉着董诗诗坐到自己身边,“我这女儿就是这麽个样子,为了嫁她愁的我一直长白头发。”
慕容极端起酒杯,垂目敛去了面上神色,淡淡道:“董小姐国色天香,董老爷子多虑了。”
董浩然哈哈大笑起来,让醉得迷迷糊糊的女儿靠在自己肩侧眯上了眼睛,自己与许鹏喝了起来。
王盛威一直心事重重,没喝上多久就被丘明扬搀着回了客栈。剩下四人在浩然镖局的镖师陪同下回了董家。
慕容极被安排在西侧院客房,似是有意似是无意,董浩然特地调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娇美俏婢,吩咐了句好好伺候,便与许鹏往他八姨太太的住chu去了。
董诗诗着实醉的厉害,绿儿在院门口接住那软泥一样的身子,扶到了床上,湿毛巾一次次的拧着,对着酩酊大醉的小姐抱怨道:“小姐啊,您这是做什麽啊……”
董二小姐带着七分的不满三分的失望梦呓一样道:“他……他都……不正眼看我。我……我哪里不好看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小丫鬟只有无奈道:“小姐,您醉成这样,倒是真好看了……”
那个惹得董二小姐芳心打乱的慕容极,此刻却正坐在床边,悠然的靠着床柱,手上托着那个锦盒,愣愣的注视着。
屋内本就没有什麽可收拾的,那个叫蓝儿的丫鬟做了做样子打扫了两下,便静静地站在了一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董老爷那句好好伺候着,她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自打进门後不足一个月就被董老爷开包,之後那几次确确实实的让她知道了什麽是伺候男人,而她也的确伺候过了几个客人,只是都没有董老爷给她的那种浑身脱力欲仙欲死的感觉。
偷偷斜眼打量了一下慕容极,他仍然在注视着那锦盒,像在想什麽事情,蓝儿心里有些不甘,虽然之前的客人也有不敢在青天白日之时把她摁到床上的,却也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好像那锦盒比起她玲珑有致的娇美身子要有趣得多。
她咬了咬红润润的唇瓣,轻轻着腰走了过去,腻声问道:“公子爷,您这锦盒里装的什麽啊?能让奴婢看看麽?”
她当然不是想看那盒子里面,只是想让慕容极看看她罢了。董老爷早就没再碰她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听到自己伺候的六太太那酥软的浪叫,她总是免不了要寂寞的靠自己的手来寻找一星半点感觉,而现在这麽一个长得俊俏的青年公子就在自己面前,她当然没理由一直在一边站着。
蓝儿的喘息都有些急促,她希望慕容极能看着她,然後丢开那个该死的锦盒,把她按在床上狠狠地“教训”一顿,就像老爷那天“教训”的一样,教训的她魂飞魄散。
慕容极的确回头看了蓝儿一眼,但接着却打开了那个锦盒,兴趣盎然的对她道:“可以,这东西本就不怕人瞧,反正是个有九个是看不懂的。”
锦盒内是本灰蒙蒙的册子,书脊的麻线都有些松脱,看起来陈旧的很,封皮上那四个字写的奇怪无比,像是碑文一样,蓝儿只认得里面第三个字似乎是个九,皱眉道:“什麽什麽……九什麽……公子,奴婢……奴婢不识字的。”
“是幽冥九歌。”
慕容极伸手掀开封皮,内页露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和一些画得稀奇古怪满是细线的人像。
蓝儿有些挫败的顿了顿秀足,暗地清了清嗓子,用更加柔媚低婉的声音道:“公子,这什麽九歌,是小曲儿麽?是的话,奴婢可以唱给公子听呢。”
慕容极嘲弄的浅笑,翻了两页後把书合上,侧眼望着蓝儿道:“这本东西若是小曲儿,反倒好了……”
“公子爷……”
蓝儿故意把那爷字拉的又软又长,听起来像小羊羔儿一般,“尽看这些个无聊玩意儿做什麽,不如奴婢给您唱个小曲儿吧,奴婢以前是伺候楼子里的姑娘唱曲儿的,会唱的小曲儿可多了。”
她的眼睛都变得水汪汪的,身子也几乎贴住了慕容极的手臂,胸前那对肉兔儿隔着衣服,随着她的呼女干微微蹭着他的胳臂。
上次她这麽勾引那个在董家做客的书生的时候,那谦谦君子就被这麽一蹭蹭出了本来面目,搂着她便滚到了床上。她对自己那饱满丰盈的双峰有充分的自信,胸前的两点都已经开始兴奋得变柔……
“等回来再听吧。”
慕容极站了起来,悠然的微笑着,好像那蹭在他胳臂上的东西不过是两个面团罢了,“我出去办点事,你家老爷来问起,告诉他我晚上回来。”
蓝儿几乎咬碎了银牙,却也只有垂下头屈了屈身子,应了声:“是,奴婢知道了。”
把锦盒收进怀中,推门走出去,慕容极的神情立刻肃穆起来,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双足一点纵上了院中树梢,轻飘飘的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四下张望了一下,一个飞身越过了客房屋脊,稳稳的落在董家後巷,微笑着推开另一边浩然镖局的後门,走了进去。因为镖师都已经见过了这个大主顾,倒也无人拦他,一路径直走到练武场上,远远看见了那些个新加入进来的年轻镖师,才停住了步子,眯起眼睛远远的观望起来。
少年们正在挑选自己趁手的兵器,聂荣春正拿着一把剑在挥着,看到了那边的慕容极,哟了一声对身边的韦日辉道:“看,那大主顾在瞧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