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婷道:“董诗诗被人抓去,小杨子去救了。”
看董清清的样子,云盼情似乎没有说出聂阳的身份,柳婷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董清清担忧道:“小杨子……他、他行不行啊?别人呢?”
柳婷转头去看外面已经只剩下淅淅沥沥屋檐水滴穿过的天空,淡淡道:“那我怎麽会知道。”
董诗诗并不知道她的姐姐正在担心她,确切地说,她现在什麽都不知道。
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头一阵阵的疼,身上一阵阵的冷。
身上应该是盖了些什麽,但似乎根本不起作用。她不安的动着身子,想找一个温暖的所在,身上盖的东西已经汗湿,她挣扎着似乎掉了些,但又被人拉上来。
冷……依然是冷,小时候有次顽皮,她掉进郊外的池塘的那次,她也是这样的一直的冷,那次,是她爹爹一直抱着她,让她温暖了全身。
现在有谁?有谁在?黑暗的脑海里,慕容极、穆阳和小杨子三个人的脸盘旋不去,身上感到有一只手在替她擦汗,穆阳的面孔渐渐的沉进了黑暗中,有些冰凉的手背贴着她的额头,应该是在看她是否还在发热,她不安的咕哝了一声,慕容极英俊不凡的容颜也渐渐隐去,就剩下小杨子秀气的脸在一片黑暗中对她微微笑着。
她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握住了一只温暖的手,犹如落水的人握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把自己挪了过去。耳边传来有些惊讶的低喘,旋即,她落进一双有力的手臂中。
这个怀抱温暖,舒适,就像她的父亲那时的怀抱一样。
她着身子,往那温暖的怀中寻找着舒适的位置,耳边隐约听到了有些急促的喘息,但她此刻也无心去想那究竟意味着什麽了,她只知道这里很舒服,她不想再动,更不想离开。
她愿意就这麽睡在这里。
然後,她就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香,很少有病人能睡得十分踏实。董诗诗病的很厉害,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一股温暖的感觉正在体内流动,取代了之前的阵阵恶寒。
睁开眼的时候,从朦胧变到清晰的视野里,出现的是白色的,湿透的中衣。
而她的脸就贴在上面,中衣後是结实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有力的心跳声。
她不安的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搂在怀里。身上有些燥热,她下意识的去扯自己的领口,没想到却摸了个空。
浑身一个激灵,董诗诗立刻清醒了几分,低头看去,她娇美的身子根本是一丝不挂,只有蜷曲的双腿之间盖着一块兽皮,她饱满丰柔的酥胸,正紧紧贴着男人的身体。
昏睡前的记忆回到了脑海中,热血骤然上涌,双耳一阵轰鸣,董诗诗情不自禁的尖叫了出来。
“二小姐,你醒了。”
“小杨子,我……我究竟怎麽了?”
董诗诗抬头看见聂阳,啊的一声连滚带爬地缩进了床内角,扯过床上散乱的不知是谁的衣服拢在身前,颤声问道。
“没什麽,二小姐。真的没什麽。”
聂阳把衣服系好,刚才他犹豫再三,还是耗费内力驱除了董诗诗体内寒气,之前的恶斗加上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也有些疲惫,懒得向她多解释些什麽。
“我……我是不是……被……被他们……”
董诗诗看着自己赤裸的身体,心头一酸,断断续续的开口,她再大大咧咧,也不过是个娇蛮些的闺阁小姐,纵然三从四德之类没有去学,也知道女子身体被人如此对待,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算是贞节。
“二小姐,你不用担心。”
聂阳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一夜过去,雨早就停了,微笑道,“这里什麽都没发生过,你只是病了一场,现在好了而已。”
董诗诗看聂阳没有转身的意思,抓起那些男人衣服往身上胡乱套着,慌张道:“小杨子,你……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我……我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她迷迷蒙朦只知道自己的遭遇决不能被人知道,倒也不知道知道後会怎麽样,那些贞节烈妇不是说被人看到胳臂都要嫁人的麽?可自己……被好几个男人看光了该怎麽办?男人可以有几个老婆,女人也可以有几个丈夫麽?
胡思乱想着,倒也把这些衣服穿在了身上,董诗诗甩了甩头,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如不想。爬到床边,找不到自己的鞋,只好叫道:“小杨子……我……我的鞋。”
聂阳回头看她穿上了衣服,虽然衣裤宽松还是能隐约看见肌肤,但总算不是赤身裸体了,脸上也自然了许多。他从来到这里之後,目睹了不少淫辱案件,自己却一直没有找过女人,刚才抱着董诗诗的裸体在怀,气血紊乱至极,此刻才算安定下来。
董诗诗的鞋也不知被丢到哪儿去了,聂阳随手脱下了那猎户的靴子,捡起地上的碎布中较大的两块,过来捧起了董诗诗的脚。
董诗诗面上一红,侧头道:“你……你怎麽拿死人的东西。”
聂阳淡淡道:“这里除了你我,已经都是死人。”
说着,已经把布裹在了董诗诗脚上,让她穿上了那双靴子。
此地不宜久留,看董诗诗到没有在自己这次的遭遇上悲痛太久,聂阳自然也不费心去安慰,便打算直接带她回去。
董诗诗看了看自己装束,为难道:“小杨子,你……你还是先带我去买身衣服吧。这……这副打扮回去见了姐姐,我……我一定瞒不住啊。”
聂阳没有说话,而是认真地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僵柔,然後想到什麽一样,在床边地上仔细找了找,把董诗诗身上散落的银两银票从乱布碎衣里翻了出来,才吐了一口气道:“好,咱们先去买衣服。”
门外的屍体已经被聂阳拖到远chu,门外清晨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和着雨後的清新空气舒适无比。
那双靴子并不怎麽合脚,董诗诗的病也尚未痊癒,加上地面泥泞难行,出门没几步,她就索性半挂在了聂阳身上,防止摔倒。
她比聂阳要低上一些,男装又十分宽松,她的中衣抹胸都被扯的不能再穿,聂阳只要一侧头,就能看见从蜜润的颈子往下那一大片柔美春光。
“喂……你在看哪里?”
带着危险意味的低声警告,才让聂阳清醒了一些,专心看着前面。
他们留宿的镇子虽然不大,但成衣店总还是有的,现在正是清晨,赶上了刚刚开店。尽管做工粗糙不堪比不上裁缝的量体裁衣,倒也比董诗诗这一身猎户打扮要好的多。
看董诗诗拿过银子跟着老板娘进了後间,聂阳无所事事的晃到了门口等着。
“董家的二小姐,出了什麽事麽?”
带着些惊讶的话,低哑但动听的女声。
聂阳瞥了一眼,说话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打扮颇为干练,箭袖绑腿看起来并不是寻常人家女子,五官清雅带着几分文气,与劲装打扮颇不协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大胆的直勾勾看着他。
“姑娘是哪位?我应该不认识你才对。”
那女子微微一笑,“我也不认识你。我问你,董家二小姐这是怎麽了?是你做的麽?”
聂阳摇了摇头,露出了小杨子式的憨气笑容,道:“二小姐没怎麽,就是掉进河里需要换换衣服。”
那女子沉吟了一下,道:“小兄弟,实不相瞒,我是奉命来保护董家家眷的,我姓魏。董二小姐如果真的被什麽歹人袭击了,你一定不能瞒我。”
“我怎麽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聂阳眯起眼睛,笑道,“万一你是来害二小姐的,我怎麽交代。”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掏出了一块暗色温玉,上面刻着一个曲的影字,“摧花盟现在盯上了董家的人,我们逐影一直与他们作对,所以我们的大哥李萧才派我们过来的。不管摧花盟想做什麽,我们都不会让他们随心所欲。请你相信我。”
聂阳双手抱臂,心道孙绝凡莫非就找了这样一个组织?摧花盟仇家遍天下,加上怀疑他们盟主就是邢碎影的人也着实不少,要组织起这样一个势力倒也不难。
但这李萧又是谁?
“晨静,你妹妹呢?”
聂阳愣了一下,这是孙绝凡的声音。侧头看去,果然慢慢走过来的,正是孙绝凡。她换了一身灰色的长袍,带着纱巾的斗笠遮着她的脸,但离近了仍然能辨认出是她。
魏晨静恭敬的向孙绝凡行了个礼,道:“夕安调查刘员外女儿遭辱事件时发现了摧花盟的行踪,捎了个信给我就去追踪了。您知道,她遇见这种事情,很难坐视不理的。”
孙绝凡微微皱眉,颇有不满的说道:“李大哥让她这麽做的?”
魏晨静道:“李大哥不知道,他只是让夕安去看看刘员外家的事情。还特意叮嘱了看过後就回来禀报。”
孙绝凡挥了挥手,道:“希望她莫要出事才好。我们现在正缺人手,她还这麽不懂事。你去通知这次过来的所有女子,彼此间注意互相保护,摧花盟这次来了些不入流的走卒,却由他们盟主压阵,其中必有古怪。去让大家小心防范。”
魏晨静看了一眼聂阳,道:“可是……董二小姐这边?”
孙绝凡对她点了点头,“这边不用人来负责了。你去告诉还在镇上的其他人,让大家往旗门镇去,花可衣在那边安排这次的事情。”
魏晨静点头走出两步,又回身问道:“要不要给我妹妹留个信号,我怕她追得深了回来时候大家已经走了。”
孙绝凡摇了摇头,道:“我会在这里耽搁阵子,夕安我来接应就可以。”
直到魏晨静远远去了,孙绝凡才回过头来,面对着聂阳道:“聂阳,董诗诗怎麽了?”
聂阳回头看了看里面,董诗诗还没出来,从蓝布帘子下倒是能看到老板娘再往里递衣服,董诗诗也在伸手接,确定没有出问题,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才低声道:“她没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见到邢碎影的事情说出来,孙绝凡的积怨应该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程度,既然那已经与邢碎影赌了,自己迟早能再见到邢碎影,他自然不敢冒险让孙绝凡掺和进来。
孙绝凡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昨天又见到赵玉笛了。但邢碎影的下落,我依然没有头绪。”
聂阳看得出这是她烦闷的自语,应该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也就只是嗯了一声。
“聂阳,你要加入逐影麽?”
孙绝凡低头想了片刻,突然下定决心开口道。
聂阳挑高了一边眉毛,只说了一个字,“哦?”
“我们并不是什麽帮派,也没有什麽大野心。我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摧花盟。当然,我个人还有邢碎影这个目标,这一点相信咱们是一致的。”
孙绝凡并不擅长说服人一样,语调平平稳稳没有起伏,毫无煽动力。
“逐影都有什麽人,我如果加入,又该听谁的呢?”
聂阳似乎对逐影颇有兴趣。
孙绝凡淡淡道:“没什麽大不了的人,无非是一些受了摧花盟的苦chu的人,加上些看不惯淫贼恶行的人罢了。”
聂阳微微一笑,“那李萧算是哪一种?”
孙绝凡似乎不易察觉的愣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他是一个一直帮助我们的人,仅此而已。我只知道他也在找邢碎影,而且有几次给我们的信息让我们几乎成功,只是邢碎影太过狡猾,让他溜掉了。”
聂阳追问道:“那人武功如何?”
孙绝凡警惕的扫了他一眼,道:“我没见过他出手。不过肯定不在我之下,我能感觉出来。你为何一直问他?”
聂阳轻描淡写道:“没什麽,好奇而已。成规模的势力大都小心谨慎,已经很少有人有这样的正义感了。”
孙绝凡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看到他们,我才会理解为什麽直到今天,仍然有很多不属於江湖的人记得狼魂。”
聂阳微微一笑,挺直了腰,道:“那你觉得,我会加入逐影麽?”
孙绝凡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是我多言了……不要辱没了你师父留给你的名号。”
“小杨子……这里的衣服好丑。”
董诗诗不满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嘟着小嘴皱着细眉,因为没有买到鞋,脚上还是笨重的靴子,走到门口被门槛绊了一下,哎呀一声倒在聂阳背上,双手攀住了聂阳的脖子,“小杨子,咱们还要去买鞋……嗯?这是谁?你认识的人?”
孙绝凡愣了一下,聂阳抢着道:“我一个远房亲戚,在这边恰好遇上了。”
董诗诗哦了一声,难得的低下头道:“那个……你好。”
孙绝凡盯着董诗诗,像是强压下什麽一样,深深女干了口气,淡淡道:“你好好做事,我先走了。”
聂阳点点头,道:“姑姑慢走。”
董诗诗扶着聂阳的胳臂走出很远,才低声道:“你姑姑?感觉好奇怪的人呢……”
聂阳笑道:“还好吧,她就是孤僻了些。”
“对了,绿儿呢?她没事吧?还有小石头呢?”
自己心里渐渐安定,董二小姐终於想到了自己这次出去不是只和聂阳两人,连带想起了死在自己面前的聂荣春,不禁打了个哆嗦。
聂阳也不知道那两人究竟如何,只有安慰道:“有小石头在,不会有事的。”
孙绝凡看两人走远,转身进了一个巷子,大步走到尽头,在门上轻轻敲着一组奇怪的韵律。
吱呀一声,门缝里露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脸。
孙绝凡也不进门,就这麽低声道:“魏夕安究竟怎麽了?”
那男人关上房门,过了片刻,开门低声道:“李大哥本来是让她去刘员外家看看那边有没有留下什麽线索,好追查摧花盟这次结集的地方,不过她传回的信息,应该是查到了什麽,追下去了。”
孙绝凡沉吟道:“这两天她都没再传回消息?”
那男人摇了摇头,马上把门关上了。
孙绝凡怔怔的看着天空,呆了半晌,身形一拔,人好像没有重量一样轻飘飘飞起数丈,隐没在古旧的民居顶上。
魏家姐妹不是什麽名门出身,武功也是平平,但她们家里独门传下来的追踪功夫,却是无人能及。好几次李萧得到讯息,都是交给魏家姐妹,靠她们一路追缉,带人击破了好几次摧花盟的行动。
魏晨静心思细密,行事也冷静一些,魏夕安则有些容易冲动。幸好两人不仅擅长追踪,也擅长隐匿形迹,孙绝凡往刘员外那边去着,只是担心魏夕安追踪得过於投入,忘了正事和她并不是那些人对手的事实。
毕竟平常那姐妹都跟着花可衣一起行动,孙绝凡也经常在场,这次是第一次调配分开。
几个起落,孙绝凡已经到了镇外,看了看天边渐渐升起的日头,叹了口气,飞身而去。
两天多了,她在做什麽?
魏夕安一路追着各种痕迹盯着那三个极乐谷弟子的时候,她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她们姐妹的隐匿功夫本就是一门绝活,她自然也不担心会被发现。
她知道自己武功不行,所以并不打算伺机杀掉这三人,只是打算探到他们集合的地方,好通知逐影的大家前来。
只有少数自己人,才知道如何发现隐匿的她。加上花可衣转送给她的韦日辉家三颗独门光雷闪,逃脱绝对不是问题。
只是,就在那天的傍晚,她第一次失手了。
那三个弟子的行迹一直在魏夕安掌握之中,但就在她确定那三人已经离开到安全范围,她乔装完毕沿着路上的讯息追踪,在荒郊分析留下的足印的时候。一张大网突兀的从天而降。
因为雨水冲刷,痕迹难辨,她观察的本就仔细认真,一时不查竟然直接被罩在网下。
她用随身小刀割破网子,心知不妙正要离去,那三个本该已经在很远之外的弟子,竟然分开呈三角包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