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盼情没有挪动身子,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我等你找到董姐姐,就回去。”
两间学堂里着实没什么可看得出来的,也让人不忍心多看。
能看到的颜色,只有红,血一样的红。
四十八具没有头的尸体,染红了两间大屋的每一寸角落。
董清清不在这里,想必也不会在这里。
齐家人起居的院落里,也没有了一个活口。所有有气息的生命,包括院门拴着的黄狗,都已经没有头颅。
在最里间的女子闺房中,总算看到了完整的尸体。
外面那些一看便是齐家女眷的尸体,倒没有被人斩去首级,只是一丝不挂的冰冷身体上,女人家最神秘的柔嫩之chu,都被利刃搅得血肉模糊。
闺房里的三具裸尸,年纪都很轻,也都在死前饱受凌辱。
看起来像是姐妹二人的,身上倒没有什么伤口,只有喉头有致命的一点血迹,连神态都十分安详,姐妹俩赤裸的下身看起来都有几分红肿,年纪较小的一个,臀缝里也有点血丝。
而那个看起来带着江南柔婉气息的少女,也再也没机会感受到江南的烟雨。
她双腿大张到两边,雪白的股肉布满了青紫的伤痕,鲜血淋漓的私chu象被狗咬过一样惨不忍睹,一双秀美的丁香嫩乳,纵横交错满是齿痕,一边乳蕾仅剩下一个铜钱大小的伤疤。唯一完好的,就是她的脸,瞪大的双眼满是惊恐,秀气的脸因为痛苦而曲,微张的红肿嘴唇里,能看到那张小口里被灌满了浓白的精浆。
看不到致命的伤痕,当中这个少女,竟像是被活活折磨致死的。
聂阳依稀猜到了她是谁,但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向外面那个不敢进来看结果的母亲去说。掌心一阵疼痛,攥紧的拳头,指甲已经刺破了皮肉……解下外袍横盖在她们身上,他转身出门。
董清清在哪儿?被带走了么?看那些尸体的样子,屠杀很可能在中午就已经开始,吴延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想办法溜走。
院子里全是四散抬出被杀死的齐家人的鲜血,胡玉飞的血迹根本无法分辨。
仔细地把内院又转了一遍,连那些书呆子的卧房也搜索了个遍,依然没有收获。
找第二遍时,他听到了史夫人撕心裂肺的惨号,他不忍过去,正要走开,却听到那声惨号变成了惊讶短促的痛呼。
他暗叫一声不好,连忙飞奔过去,一脚踢开房门,就看到史夫人痛苦得靠着墙边,双手鲜血淋漓,她女儿的尸身倒在地上,背后的肌肤里,掌印大小的两块地方,刺出了密密麻麻的细针。
这少女的身体里,竟被缝进了暗器!
而那尸体被抱开后,月白色的床单上竟然用血写着一行小字,“史夫人,你好,这是你女儿的落红,我留给你。”
聂阳愤懑至极,一记劈空掌打了过去,床板应声而裂,没想到整个床板就这么轰然碎裂到两边,倒的七零八落。
更不可思议的是,碎开的大床下面的地上,躺着一个紧闭双目面色赤红的赤裸女子——董清清!
史夫人手上的伤并无大碍,想来那暗器是在她女儿还活着的时候放进去的,并未淬毒。留下云盼情安慰保护悲痛欲绝的史夫人,聂阳不敢多耽,用床单裹住董清清柔软的娇躯,顾不上路边行人诧异的目光,足不点地的奔向客栈与慕容极汇合。
诊疗的结果并不意外,和吴延那天说的一样,至少五人份的极乐散。
如果不是穴道被制让董清清陷入昏睡,她现在的情况不会比那个锁在董家的女人好到哪里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从被带到客栈就一直陷入半狂乱状态的柳婷,也被判断出中了淫毒,只是不知道是否是极乐散,因为只要有人接近,她就威胁要嚼舌自尽。
“你还是不肯学幽冥九歌么?你所谓的坚持究竟有多大意义?”慕容极站在客栈后厢房的门外,听着里面柳婷痛苦的呜咽,面无表情地问聂阳。
聂阳沉默片刻,开口道:“学了又如何?以救命之名,去坏了她们的贞洁么?
那样的话,我与哪些费尽心机淫人妻女的淫贼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为了救人!”慕容极有些激动起来,脸色也有些发红。
聂阳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为了救人还是为了害人,行为一样的话,又有什么区别呢?”
慕容极瞪眼看着他,突然明白,当年他经历过的那场惨剧,给他留下的,也许不仅仅是仇恨这一道伤疤……“聂阳,”慕容极垂下头,沉声道,“那个没有被夏浩救过来的姑娘,今天中午磨断了手上的绳子,劈断了一条床腿……”他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下身伤口失血过多,已经死了。”
“是让你要保护的人疯狂的死掉,还是带着你所以为的屈辱活着,你自己选吧。”
留下这句话后,慕容极就离开了。
那些正道高手并没有在后楼,他们似乎也不愿见到董清清和柳婷的样子。
诺大的后楼厢房,突然显得十分安静。
只有柳婷凄楚的细微抽泣,不停的在聂阳耳边回响。
“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沉思了多久,耳边的娇软嗓音惊动了他。
是云盼情,依然带着微笑,掩饰着眼里复杂的神情。
“我在想,摧花盟在想什么?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聂阳并没有把全部想法说出来,关于如何救董清清和柳婷,他已经不想去想。
云盼情跳上扶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也想了很久,摧花盟的安排根本毫无章法,而且最古怪的是根本没有指向目标……我听慕容极说了,董姐姐和柳姐姐,只有你能救。”
“嗯,算是吧……”聂阳含糊的回答着,双眼却看向了别的地方。
“你是在担心他们会恨你,我们会瞧不起你么?”云盼情突然说道。
“没有!”聂阳很快的答道,话出口却连自己也是一愣。
“好吧,不说这个了,免得你烦闷。”云盼情摆了摆手,蹲下身子顺势坐在了栏杆上,“但我要说的,可能还是和这事有点关系。”
“你说。”
云盼情勉强做出的笑容渐渐消失,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怀疑,摧花盟在逼咱们中的人来练幽冥九歌。可能他们不知道只有你有资格练,也可能知道。”
“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chu?我如果真的要练,绝对不会只练幽冥九转功的。
我如果武功大进,他们才是最该头疼的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目前这些诡异的事件,我只能想到这一个目的。我中午检查了赤练蛇的剑,他的剑上淬的不是剧毒,而是我不认识的催情药膏,慕容极说也是融于经脉的淫毒。不过……很可能赤练蛇自己也不知道剑被人换过,才做了冤死鬼。如果赤练蛇得手,现在等你救的,就要多一个小董姐姐,而你救她……应该是没有任何顾虑的吧?”
聂阳怔了一下,想到如果真的在里面等着他去这样拯救的是董诗诗,他是不是就会答应慕容极了?自己顾虑的,难道真的是心底对于强淫妇女的阴影么……云盼情扭了扭胸口,轻叹道:“柳姐姐一时半刻应该并无大碍,董姐姐的穴道还要几个时辰才解。聂大哥,你不妨回去休息一下。看看……看看董伯母是不是好些。”
提到董伯母三个字,云盼情的担心显露无遗。
聂阳也感到有些疲惫,对她点了点头,走出两步,也不回头,就那么问道:
“当年你是不是受过彭欣慈的恩惠?”
云盼情没有回答,而是轻轻笑了一声,旋即长长的叹了口气。
聂阳也不再问,柔声道:“盼情,你也休息一下吧。”
云盼情靠在廊柱上,慢慢伸了个懒腰,眯起了眼睛,等聂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打了个呵欠低声自语道:“终于……舍得改口了呢。”
鹰横天用令牌调动了周边数百衙役,方便清理这边无谓杂事的同时,也要有接受盘问的无聊过场。聂阳作为浩然镖局现在的主事,自然无法逃避。
按照鹰横天交待的方法回答完毕,也费了将近小半个时辰。他去彭欣慈的卧房隔窗看了看,董诗诗和董剑鸣都一脸憔悴的守在床边。转了转侧院,魏夕安已经不见踪影。
不过既然董清清已经找到,魏夕安会怎样聂阳也不再关心。对于逐影他莫名的从心底没有好感。
回到卧房,绿儿恰好回来拿些软巾,看他要休息一下,忙里忙外的把床被收拾停当。本打算小憩片刻而已的聂阳,在充满淡然香气的柔软大床上一躺,由心底一阵放松,在这宜人的舒适中,进入了黑甜乡。
习武之人很少能放心沉睡,即使睡得很沉,有些异样响动就会马上醒来。
进门的董诗诗已经很努力放轻了手脚,绕过屏风时,对上的却还是聂阳睁开的双眼。
“我……我吵醒你了么……”董诗诗有些抱歉的搓了搓衣角,坐在了床边。
“没,我也歇得差不多了。”聂阳咕哝着坐起来,顺手搂住了董诗诗的腰肢,柔声道,“怎么没去看着娘?”
董诗诗垂下头,把脸颊靠在他的胸前,低声道:“鹰大哥说,找到的我爹是假的,我爹不见了,是不是?”
聂阳嗯了一声,“他……应该是有事离开了吧。走镖的事情,有我。”
董诗诗幽幽道:“可是……可是我觉得,我再也见不到爹了……”
聂阳低头嗅着她的发香,抚摸着她的背道:“傻瓜,别乱想。”
两人这么拥着坐了片刻,董诗诗突然道:“聂阳……你是因为我,才不愿去救姐姐的么?”
他皱眉道:“慕容极找过你了?”
她点了点头,放在他胸前的手握紧了他的衣服,“嗯,慕容极都告诉我了。”
她的语气渐渐带上了哭腔,“我不停地问他,别人去学不可以么?不可以么?他都一直告诉我……不行。他说别人学了会被追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凭什么只有你可以?”
聂阳沉默片刻,缓缓道:“因为我和那东西的主人,有点渊源。”
董诗诗埋在他怀里抽泣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抽抽噎噎的道:“我知道……我任性,我刁蛮,我不懂三从四德……可我努力去做了……绿儿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可我见到你和她说话,我都会难受……我知道她们在等你救命……可是……可是你是我的夫君啊……我不高兴……我真的不高兴!”
聂阳苦笑着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傻丫头,我不是拒绝了么,你以为慕容极为什么会去找你。咱们慢慢想,会有别的办法救你姐姐的。”
安抚了一阵,董诗诗才慢慢安静下来。
聂阳看了看天色,摸了摸肚子道:“别哭了,擦擦眼泪,咱们去吃饭。”
不知为什么,看到董诗诗因此而失态难过,聂阳心里竟有些满足和喜悦。
家里已经一团乱麻,夫妻二人也只有随便吃了些东西,董诗诗的手艺进步很快,色香味之中,已经只差色不入眼了。
席间无话,一直到收拾完毕,董诗诗都一直很沉默。
“我去找云姑娘,再商量一下有没有别的办法。”聂阳扭了扭她的头,挤出一个微笑,“别想太多,一会儿不用等我,你先睡吧。”
走到门口,身后董诗诗开口唤住了他,“我……我……”她我了两次,却说不下去。
聂阳返身回到她身边,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怎么了?”
她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不习惯喊你相公,夫君什么的……我……我可以一直喊你的名字么?”
他愣了一下,觉得她不应该只是说这个才对,扭了扭她的头发道:“当然可以,你看,我不还老是叫你傻瓜么?咱们是夫妻啊。在意这种小事做什么?”
“是么……夫妻么……”她低低念叨着,又攥紧了他的衣服。
“诗诗?我该过去了……不赶紧找办法,会很麻烦的。”
董诗诗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扬起小脸,抿着嘴瞪了他一眼,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还是不放心我么?好吧,你也一起来。”聂阳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路上董诗诗走得很慢,手也很凉,仿佛怎么也暖不热一样。聂阳知道她心里有事,也没有拉她快步,反正怎么救那两人的事情他确实还是没有头绪,索性这样夫妻二人慢慢踏着初露的月色散步也好。
但该到的地方,终究还是会到的。只要是在前进,就不可避免的会迎来终点。
“你真的要过去么?”站在楼下,聂阳再次问了她一句。
“嗯。”董诗诗点了点头,复杂的神情有不甘,有气愤,有无奈,也有几分妥协。
楼上,慕容极和云盼情都在,他们守着门外,不希望有外人能看到董清清和柳婷的窘态。
“柳婷怎么安静了?”没有听到柳婷的声音,聂阳有些奇怪。
“云姑娘怕她做出什么事情,给她点了穴。但……淫毒本就在经脉之中,穴道绝对不能再这么闭下去了。”慕容极向聂阳说完,带着几分希冀看向了董诗诗。
董诗诗却没有看他,只是低垂着头。
聂阳沉吟片刻,转头问云盼情,“真的没有……”但话只说了四个字,就感觉到董诗诗在拉他的衣袖,便侧头问道:“诗诗?怎么了?”
董诗诗深深女干了口气,抬头挺胸走到慕容极身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把你说的那本东西拿来!”
“诗诗?”聂阳有些了然,但还是忍不住惊讶的唤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