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絮定魂飘(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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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极轻叹口气,道,“这件事,他显然已谋划许久,此次一蹴而就,待我们发觉之时,已经晚了。”

“慕容,到底是什么事?”

“你可还记得邱明扬死前交给你的全副身家?”

聂阳皱眉道:“记得,不过我对那些毫无兴趣,还不如转给你们。”

慕容极苦笑道:“现在,那张纸已经毫无意义了。中原四大镖局的名号,今后再也不必分开了。四家镖局,已经正式统为一家,成了中原镖局。你能猜出,这中原镖局的大老板是谁么?”

聂阳着实吃了一惊,道:“董凡?”

慕容极摇了摇头,道:“是董剑鸣。”

王盛威,邱明扬都已惨遭不测,亲信弟子也死伤殆尽,留在镖局之中的,多为寻常镖师和家眷妇孺,许鹏生死未卜,但显然已是凶多吉少,四家之中还留有实力的,也只剩下了浩然镖局。虽然少了邱明扬的那张关键字据,可凭龙十九的手段,再变出一个邱明扬来也并非难事,又怎会因此受阻。

按慕容极所说,三家的子嗣也都齐齐暴毙,没了主心骨的一班弱女子,自然对此后的命运逆来顺受。据说三家还有几个稍有姿色正当妙龄的女儿,也已被董凡送入洗翎园,开包接客了。

这其中,龙十九想必居功至伟,她的易容术和五罗媚颜心经,对付那些寻常百姓,无疑是手到擒来。

如此看来……董浩然费尽心机,莫非就是为了替自己的独子留下一份基业么?

事实很自然的推出了这个结论,可聂阳却总觉得隐隐不妥,就像此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一般,简直就是在引着众人,去认定幕后死而复生的董浩然。

“没想到,捡回的这个花魁,到恰好派上了用场。洗翎园的事情咱们所知甚少,就看这个叫阿璃的姑娘能说出多少了。”

聂阳看了一眼旁边竹椅,阿璃面色惨白的靠在上面,人已醒转,正惊疑不定的望着屋中众人,唯有看到云盼情的柔和笑脸时,才略感安抚的平静了几分。

“从这里到芊芊姐那边,还要走地洞么?”

云盼情跟着慕容极走到柴房,看他搬开柴垛,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盖,不由得皱眉问道。

聂阳微笑道:“你和月儿去房中休息吧,人多反而不便。来,把阿璃交给我。”

云盼情侧目看了一眼聂月儿,立刻乖乖将阿璃交给聂阳背上,笑道:“那我就和月儿姐姐一道去睡了。你们两个就辛苦受累吧。”

月儿张了张嘴,接着想到答应过了听哥哥的话,便又抿紧红唇,气鼓鼓的瞪着聂阳背上的苗条娇躯。

云盼情扯了扯她衣角,柔声道:“月儿姐姐,过去要钻地洞不说,你见了那边的姐姐们,一口一个嫂子叫过来,不觉得累么?还是和我一道休息去吧,好不好?”

月儿这才不甘不愿的说了句:“嗯,走,云妹子,咱们歇着去。”

慕容极下到地道之中,点燃了火把照明,看二女离开,才笑道:“聂兄,你这妹妹,可比董二小姐还会吃醋啊。”

聂阳苦笑道:“她毕竟是我妹妹,这等玩笑,还是少开为妙,被她听到,又要生些闷气。”

慕容极领在前面,这地道并不宽敞,仅容得下人弯腰前行而已,说起话来,还带着憋闷回声,“聂兄,有些事,总归是躲不过去的。江湖上并不是没有非亲兄妹成婚的先例,聂姑娘的问题,不也是你的后顾之忧么?”

聂阳默然片刻,轻叹道:“你说的不错。”

背着阿璃在这种地道行走实在不便,聂阳只好转而将她横抱怀中,地道狭窄,为了不碰头脚,阿璃只好将身子紧紧蜷起,额角抵着聂阳胸侧。这种姿态自然是无比亲昵,聂阳呼女干之间,都尽是她身上的女子汗香,这等狼狈情形下依然有如此诱人的幽香魅惑,不得不暗赞洗翎园的手段过人。

一时无话,少了分神凭靠,怀中那软香玉体登时便成了一桩麻烦。

薄薄一件黑袍,丝滑清透,手掌搂在腿弯肋下两chu,几乎与触到裸躯无异。

阿璃肌肤极为滑嫩,娇躯好似润腻软玉,隔着那层布料摸在手中,令人极难克制心底渐生的遐思绮念。

聂阳初时还不觉有异,随着欲念暗涨,竟突觉腹中一阵细微刺痛,还以为是阳脉断阻内息滞涩,连忙运气调息,不料内力才自气海行至丹田,就感到胸腹间一阵热血鼓荡,耳中阵阵轰鸣,一霎间欲潮汹涌勃发,恍惚之下,竟险些将怀中阿璃衣袍撕开。

他连忙稳定心神,唤住慕容极道:“慕容!火把给我,你……先帮我接下阿璃。”

听出他语调异样,慕容极连忙回身换手,火把交接之际,他凝神看了一眼,火光下聂阳双目赤红,满额冷汗,神情间隐隐透着狂态,“聂兄,你没事吧?”

腹中刺痛一闪即逝,可随之而来的熊熊心火却让他毫无办法,只觉浑身血脉贲张,连慕容极的话音都显得愈发遥远,视线变幻游弋,始终离不开阿璃露在外面的那段白嫩小腿,他心中大感不妙,颤声道:“怕……怕是阴火反噬,慕容,我若是无法自控,你……你就将我制住。千万……莫要手下留情。”

自断阳脉之后,九转邪功的负面影响一直未曾发作,本以为仅剩的反噬隐患大可以应付过去,却没想到是如此猛烈的心神冲击,那一个恍惚之间,对女子肉体和甘美阴元的渴盼几乎将他脑海填塞满溢,甚至比邪功蠢动之际对采女干内力的急切还要强烈数倍。

难道……这就是要将九转邪功运转如意的代价么?聂阳紧咬牙关,拼命去想些闲杂旁事,单手扶着洞壁,无论如何不敢再去看一眼阿璃。

饶是如此,他依然费了足足一刻功夫,才气喘如牛的压制下来,浑身大汗淋漓,简直如从水中捞起一般。

“聂兄,好些了么?”

继续前行,慕容极不敢再将阿璃交回给他,抱着她领在前面,也不回头,直接问道。

聂阳暗暗调运探查,经脉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苦笑道:“确实不似以往,现今到不必担心走火入魔,可这滋味,也并不好受。”

他想了想,自嘲道,“简直好似吞了一把春药下肚,还要纯靠着心智压抑下去。一分伤人,九分伤神。”

“比起走火入魔的情形,总要好些吧。”

慕容极微微一笑,宽慰道。

聂阳微微摇头,叹道:“我没料到,自断阳脉后的阴火反噬,竟会强猛到如斯地步,真说不好,这一步到底走的是对是错。”

慕容极笑道:“你既有家眷在侧,应付这种隐患,终归容易许多。再说,你如今也已不在乎对错,不是么。”

聂阳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下来。

有许多事,他确实已没有余裕在乎。

算脚程,他们三人已经走出十余里远,看来董诗诗她们的藏身之chu,已不在原来的村落之中。

慕容极停下步子,仰头望了一眼,道:“到了。”

他不敢让聂阳再碰阿璃,便让她扶墙站好,自己沿阶而上,小心的推开顶上一块方正铁板。

阿璃身子晃了几晃,勉强站定,比起早先又虚弱了几分,但她有些后怕的看了聂阳一眼,并不敢向他求助。

就像聂阳此前的模样,勾起了她什么不愿回想的记忆。

上到地上,才发现这出口并未在某chu宅院之中,而是一chu堆满麦秸的空地角落,四下满是泥污腐水、驴马便溺之味,但比起地道中的憋闷,还是舒畅了许多。

慕容极让阿璃扶着麦秸垛堆站好,从聂阳那里要来了火把,平伸到面前,走到空地中央,左右晃了几晃。紧接着,一个一身黑衣的汉子幽灵般闪了出来,向慕容极一拱手,低声说了句什么。

慕容极点了点头,这才回身将火把交给聂阳,把阿璃背在背后,一边带路,一边道:“这边没有太多好手,只埋伏着20张柔弩,夜里过来,千万要小心为上。”

聂阳左右望了望,四下是一片荒村景象,破败土墙后,倒是能隐约察觉到淡淡的杀气,伏于四下。走到土路尽头,是间三面被密林环绕的砖房。进门之时四下无人,鬼气森森,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直到穿过后门,才发现别有洞天,居屋杂室紧密布置,藏在破屋之后,密林之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狡兔三窟,如意楼各地分舵,总少不了有三五个这样的藏身之chu。”

慕容极说着,已踏入院中,左右看了看,道:“田三小姐在西首第一间,聂兄先带着阿璃过去,此时夜深,恐怕田三小姐不便直接见客,我还是稍等一下的好。”

聂阳却并没迈步,而是突兀问道:“柳婷在哪儿?”

慕容极一怔,旋即露出一丝了然微笑,指向当中偏东一扇外挂布帘的房门,“如果没有擅自换房,柳姑娘应该在那。”

几间屋中都还亮着灯烛,看来都还没有休息,聂阳对慕容极歉意一笑,道:“那就麻烦你等我一下了。我……突然很想去看看她。”

再怎么心意坚定之人,到了血缘天性之前,也难以毫无动摇,慕容极自然了解,点头道:“我带着她先去叫田小姐起身收拾一下,你只管过去。”

柳婷的身子里,正孕育着他的孩儿。

这念头正如一株小小的嫩芽,先是浅浅的埋入心田,不知不觉间,便根脉延伸,稳稳占下了一席之地。自小便知道身为养子的他,初次尝到了亲人在世的滋味,那种仿佛填补了某chu裂隙的感觉,此前从未有过。

无暇去想时,还不觉有多么重要,到了与柳婷近在咫尺之际,才发觉心中涌上的暖意竟这般浓烈。

那株嫩芽,想必正如腹中的胎儿一样,在黑暗狭小的空间中,拼命努力的成长吧。

站在门前,平复了一下心中骤起的激动,聂阳敲了敲门。门内传来柳婷略带疲惫的讶异语声:“谁?”

聂阳深深女干了口气,轻声道:“婷儿,是我。”

门内传来细微的一声惊呼,紧跟着像是碰倒了什么,旋即又是一声低低的痛哼,然后才是柳婷略显失措的应答:“表……表哥?”

聂阳柔声又重复道:“婷儿,是我。”

“你……你等等。”

柳婷匆匆说完,屋内便传来略显慌乱的细碎脚步声。

若不是心中十分笃定,倒真像是在房中藏了一个石更夫一般,聂阳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不免好奇这表妹在屋中忙着些什么。

足音在屋中绕了几个来回,才径直挪到了门后,一声门闩轻响,木门缝隙之间,露出了柳婷貌似平静淡漠的熟悉容颜。

想来是华夫人调理得当,不足十天的功夫,柳婷气色已经好了许多,终于恢复到玉颊染霞水眸清透的青春女郎。也不知是气色变好的缘故,还是腹中胎儿所影响,她比起以前仿佛又多了一种柔和温暖的气息,令聂阳恍然有种异样的陌生感。

“上次来看你,你还昏睡未醒,看起来气色极差,怎么样,此刻身体感觉好些了么?”

聂阳进屋将房门关上,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里陈设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一床而已,柳婷回到床边,将椅子让给他坐下。

“华前辈嘴上虽说自己不擅长寻常医道,但她留下的药方还是效果极好,这几日我精神好了不少,胸口也没那么发闷,多半是没事了。”

柳婷缓缓说完,一直垂首望着自己交叉握紧的双手。

“婷儿,表哥知道亏欠了你不少,将来如有机会,一定会好好补偿与你。我所剩时间不多,实在无法分身顾及你们,在一切结束之前,你暂且忍耐一下,就呆在这里,好么?”

聂阳斟酌了一下,这样说道。但他说出口的仅仅是原因之一,没说出来的,却是心底隐隐对月儿感到的那股担忧,让他不愿让身边女眷多与妹妹相chu。

柳婷面上神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聂阳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边,沉声道:“婷儿,我知道你心中的仇怨,不比我少。从今日起,那些血海深仇,就尽数交给我吧。”

不想柳婷微微摇头,竟淡淡一笑,道:“我……已经快要让自己忘记了。”

她双手扶住小腹,目光的落chu似乎变得茫远而飘忽,“对我而言,至少……对此刻的我而言,已经有远比世上任何东西都重要的生命,正存在着。”

她眯起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着自己想象的未来,“所以,我已没有什么,可交给你。如果不是姑姑的恩情,我甚至想……让表哥你也学着忘却。”

聂阳微皱眉心,略感诧异的看着她,那个胸中充满仇恨的小石头,竟真的消失殆尽了么?不……她说的不是宽恕,而是忘却。她只是被另一种情感充满了心湖,再容不下一样占据空间的仇恨而已。

“你变了很多,这么短的时间里。”

聂阳还是微笑了起来,弯腰握住了她的手,护在自己的掌中,“不过,你这样的改变,我很高兴。”

说话间,他摸到了她的指尖,摸到了一些刺伤,他有些惊讶的把她的双手翻转过来,借着油灯摇晃的光芒看去。

那是针刺的痕迹,斑斑点点,左手的食指,还有着新创,他握的紧了,血珠渐渐从葱白指尖膨胀起来。

“这……这是……”

聂阳疑惑的四下打量,看她目光闪动,不自觉地向枕边瞄了一眼,便出手撩开,不料,看到的却是一片红绸,紧紧绷在绣架之上,一个圆圆的婴儿脑袋,已绣到脖颈。

绣工极为粗糙,线脚行chu,也不知拆掉重来了多少遍,画的模子也极为简陋,说是婴儿,也是亏得聂阳心念所及,才能认出。

柳婷顿时胀红了脸,扑过去便夺回枕头重新盖住,面带尴尬道:“我……我闲极无聊,向华姨学来打发时间罢了。你……你莫要多想。”

聂阳苦笑道:“你学学这些,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总要爰惜自己才行,这种事慢慢来,急不得的,别再这么折磨自己的手指了。”

柳婷摸着自己新破食指,闷闷道:“我本来已好了很多,方才……方才是你吓我,才又刺到了。”

觉得她对这类事情应该不是很有兴趣,聂阳好言劝道:“若是不喜欢,也不用勉强。咱们这种从小习武的,拿绣花针本就不在行。”

柳婷默然片刻,缓缓道:“我一定要学,那些女儿家该会的事情,我一样也不要落下。我不仅要学会,还要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