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杨存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他。
龙池的脸色非常坚决,无奈之下,杨存又丢了点碎银,招呼高怜心和张妈妈先行上了马车,苦笑着摇了摇头,带着她们继续赶路。
马车缓缓行进着,开始走进深山密林中。眼看四下已无人烟,张妈妈这才一边咳嗽一边问:“公爷,您那朋友是行医的吗?”
“你怎么知道的?”
杨存骑在马上正心不在焉的时候,听见她这一问,心里顿时一惊。张妈妈一向不多话,不过为人圆滑,不该问的绝对不问,怎么会突然问起龙池的事?
“那人身上有很多味道。”
张妈妈笑了笑,满脸缅怀的说:“我自小就跟在老爷身边,习惯那些药的味道。刚才闻了一下,那人身上不只有药味。还有好多毒物及一些名贵药材的味道。如果不是他穿着破烂的话,我都以为是老爷还阳了,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像。”
“是有一点。”
高怜心羞愧的低下头,身为太医之后,她不像张妈妈察觉得那么仔细,现在仔细一想,那男人身上的确有很多奇怪的味道。
“张妈妈,您倒是满细心的。”
杨存苦笑一下,说话的时候不太像是称赞。
“老了,习惯而已。”
张妈妈似乎不愿意多说,不过还是疲惫一笑,幽幽的说,“我跟在老爷身边多少年了,他成天泡在那药堆里,身上都没了人味…搞得我没久病都成良医,所以才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嗯。”
杨存心里顿时有些忐忑,或许是看着杨存心不在焉又有点闪烁的眼神,张妈妈顿了顿,给了杨存会心一笑,轻声的说:“公爷放心吧,老身也只是一时感慨而已。至于您这位朋友嘛……老身虽然似曾相识,但终究也是陌路之人。”
杨存骑在马上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张妈妈笑笑没有多言,又放下帘子坐回车内。
一路上故意放慢脚步等待龙池,约莫半炷香之后,依旧是蓑衣斗笠的龙池迈着大步就跟上来,一上来就先和车里的人打了个招呼,马上又走在杨存马旁,手微微一动,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碍于有龙池在,一路上张妈妈和高怜心都没说话,杨存此时心里郁闷也没多说,龙池更不用说了,标准的沉闷,也不善于和陌生人说话,所以这一路上安静得有些诡异。车子慢慢前行,渐渐行走在没有人烟的大山深chu,连轮子碾压树枝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约莫傍晚的时候这才停下车休息一下。车上已经买了一些干粮,不过历经一路上的颠簸,谁都没有吃的胃口。高怜心和张妈妈在树林下小歇,杨存和龙池很有默契的一起走到一条小溪边,彼此沉默不语,也害怕有些话被她们听见。
“干净吗?”
杨存此时能关心的只有那店老板死后会不会留下马脚。
“嗯,放心吧,不该杀的人我是不会乱来的。”
龙池说话的时候表情一片阴冷,没有半点愧疚,也没有半点杀完人该有的惶恐。
原来这家店老板也算是地方上的一霸。原本这家小店是一对小夫妻经营,那丈夫体弱多病,新婚没多久就一命呜呼,而这店老板当时就是个横行乡里的地痞无赖,马上就缠上这个略有姿色的小寡妇,小寡妇虽然不愿意,但因为名声被他强行糟蹋,因此也不敢多言。后来小寡妇肚子大了,店老板这才心不甘不情愿出来顶着这个门面做起买卖,为了一家的生计,也是为了赚几个下酒菜和几个酒钱。
他做生意看似殷勤老实,实际上这间小店和黑店没多大区别。在这里,他坑蒙拐骗的手段发挥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甚至逼迫那大着肚子的寡妇和有钱的过路人睡觉,借以敲诈大笔钱财。碰上老弱者他还会柔抢,甚至杀人灭口,也曾酒后起意,丧心病狂强暴一个过路的尼姑,谈起他,周围的人无不咬牙切齿!
他在年少时便惹事生非、吃喝嫖赌,早把他那老来得子的老爹气死了,后来赌得天昏地暗,卖地卖田,甚至将老妈的嫁妆和家里的几亩田地全当了。他那苦命的妈气得悬梁自尽,跟着他爹一起去了,这人畜不如的东西却将那早就准备好的坟地也卖了,将两老薄席一卷,草草埋掉。自此更是无法无天,虽不是山贼路匪,但却比他们更可恶上百倍。
“给他个全尸算不错了。”
龙池说完这一切的时候,感觉自己真有慈悲心肠。
“你真三八!”
杨存说得完全是心里话。这家伙来这还没多久,居然连人家搞小寡妇的事情都知道,不是出自三八的心理,以他的身份何必了解得那么清楚呢?
“我也没办法。”
龙池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只得苦笑一下。住在那片深山里,周围来往的乡民有时候渴了累了也会在他那外地人的住所歇息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听都听出了完整版,想不知道都难。
“妈妈……我、头有点晕……”
这时,坐在树下的高怜心神色一阵恍惚,含糊不清,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倒在张妈妈怀里。张妈妈惊了一下,话还没说,也是感觉一阵头重脚轻,恍惚的看了龙池一眼,一下就昏倒在地。
“怜心、张妈妈,怎么了?”
杨存顿时心里一震,慌忙跑过去将她们扶住。
此时两人的身体已经软绵绵的没有知觉,即使是娇艳尤物在怀,不过看着她们昏睡过去,杨存心里顿时急得说不出话来。
“没事,只是蒙汗药而已。”
龙池走了过来,冷笑着说:“我早说过了,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碰上你这个有钱的公子哥带个女孩和老妇人出来,尤其这女人还这么年轻漂亮,不生歹心才怪。”
“靠,你知道的话还不阻止他!”
杨存脑子顿时一怒,粗话也忍不住骂了出来。
“放心,没什么事的!”
龙池一脸轻松,轻声说:“那些都是普通的蒙汗药而已,不会有什么害chu。本来我想阻止的,不过你们是走山路,女孩子和这位老人家实在太累了,让她们睡一会儿也没什么害chu,所以我就任由他在那些食物里下药。”
“你……唉!”
杨存完全无法反驳,只能赶紧将高怜心和张妈妈抱上马车。
为她们盖上毛毯之后拿起缰绳,当上车夫的角色,没好气的说:“算了,你就骑那匹马吧!”
“我可不是故意的哦。”
龙池无奈一笑,刚想走近的时候,谁知道那匹马突然“嘶”的一声叫起来,一边往旁边跑一边惊恐的看着龙池。
“怎么了?”
杨存顿时觉得有点眼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居然从马的眼睛里看出害怕和恐惧。
“唉,看来还是不行。”
龙池愣了一下,也只能露出苦笑,摇摇头说:“一直都这样,我好久没骑过马了。”
“不骑马?”
杨存可纳闷了,津门到杭州这么远的路程,不骑马的话绝对会死人,别的不说,走在那崎岖的山路上,腿不断都算是八字柔。上次他确实有一辆马车,也不知道这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这会儿也不见那辆奇怪的马车。
“骑不了。”
龙池一脸苦闷,叹息一声走到马车旁,这时拉车的马匹也惊恐起来,不仅是不安的撕鸣着,就连蹄子都有些不知所措的乱踢。
“怎么回事啊!”
杨存赶紧牵住马并栓在马车边,不过这时马匹还是躁动不安。
“你说怎么回事?”
龙池郁闷的哼了一下,此时从斗笠上、蓑衣的缝隙、还有里面的黑斗篷内,总计近百只蛇头钻了出来二个个瞪着冰冷的眼睛吐着那让人发寒的血红蛇信,场景真是恐怖得让人尿都要吓出来了。
“靠,你出门还真带着这些东西啊!”
杨存顿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任谁一看面前有这一百多条蛇都觉得骨子发寒。也难怪这家伙大热天还穿那么厚,这衣服里藏那么多东西,不穿厚一点出门不吓死人才怪。
“嗯,带了一些,习惯。”
龙池说话的时候,斗笠边还有一只蝎子慢慢爬过,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随意的抓住那只看起来阴森森的蝎子,轻描淡写把它塞回袖子里。
杨存彻底无言。他唯一的疑问就是蝎子和蛇在一起,为什么它们不会打架?
出于冷血动物保护自己的本能,它们也应该会因为饥饿的问题而互相攻击才对。
“活该,你走路吧!”
杨存不知该怎么念他了。
“没关系,我习惯了。”
龙池也不在意,将斗笠往下一拉遮住了脸,继续悠闲的跟随在马车后头。
自己怎么就和这类的变态扯上关系?直到现在。杨存还有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照理说面对这种朝廷钦犯,以自己的身份来说真该捉拿他归案才对,可莫名其妙居然亲眼看着他杀了那么多人,更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没半点慌乱,甚至连一点想责怪他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什么大义澳然,什么忠君报国,什么忠于王法之类的事都和自己没关系。
杨存顿时有点纳闷,仔细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有点欣赏这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