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说完,急急忙忙往外走,就像身后跟着一头狼似的。
一道闪电状的攻击飞过去,那名小儿吭都没吭一声就两眼一翻倒了下去,同时林中窸窸翠窣地走出来几个人。
精瘦的中年汉子自然是时敬天无疑,他身边的师弟看起来孱弱了点,此时看着自家无辜死在杨存手下的小伙计,满眼不可置信。
与正常的他们相比,最后一个反而倒是显得不大正常了。
一身黑色的衣裳,头上戴着一顶同色的斗笠,长而飘逸的黑纱刚好遮住他的面容,没有产生任何让人忽视的作用,反而显得更加显眼。
“你……你……”
手指着杨存,脸色煞白。时敬天的师弟抖着双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不用问也明了,他想说的一定是“你好残忍”之类的话。
但又有什么关系?杨存眉眼一挑,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可笑像时敬天师弟这样孱弱的人,当初刘奶奶怎么看上的?
善良是善良,就是少了一些男人的血性。相对的,善良这种东西杨存只会用在应该用的地方,也仅仅局限于面对娇滴滴的美人时。
一念所及,目光往三个男人的背后瞧,可惜没有看到那抹窈窕的身影,心中忍不住大失所望。
“小师妹在庄园里等着公爷呢。”
即使变得沙哑、变得完全听不出本来的声音,杨存还是准确地捕捉到里面的熟悉感。抬头冲着那个看似神秘的怪人点点头,心中却已经开始叫嚣。
“靠,就算老子思春很明显,龙池你个害人精就不能含蓄地假装没看出来吗?有种你这辈子都不要找女人,不然要是让爷知道,一定要笑话你到抬不起头来。”
相较于师弟一脸茫然的状态,时敬天却低头忍着笑意,不敢像龙池那么肆无忌。
让龙池打扮成这样也实在是迫于无奈。今天接师父他们下山,难免会有几个帮忙抬东西的人。而身为朝廷的头号通缉犯,龙池的“光辉”形象早就被传到家喻户晓的地步,所以只能尽力遮掩……
这个事实连他的师弟都不知道,不然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呢。
在几个人谈话之间,早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露出狐狸尾巴的杨三见杨存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便逐渐靠近那个刚刚翻了白眼、身体还是温热的伙计身边,蹲下身去开始在人家身上摸索起来。一边摸索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
“兄弟,你一路走好啊。你可不是我杀的,我们没仇。就是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就留下救济救济兄弟我这个大活人了……”
刘奶奶教出来的徒弟不管是医德还是人品都很优秀,此时看到杨三对死者如此不敬的行为,时敬天和他的师弟双双变了脸色,只是碍于杨存的面子,只能隐忍下来。
黑纱下龙池脸上则是无所谓的态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空气中的异动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不过就算再细微,也足以引起杨存的注意。
脸色变得严峻,看向时敬天,杨存透出一抹严厉,道:“这里的安全……”
“公爷请放心,这点没有问题,草民已经请护卫在四周不时巡逻。里面住的是师父她老人家,我们师兄弟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出事……”
说得自信满满,但是又紧接着疑惑道:“奇怪了,我们都在这里站了好一阵子,照理说早就应该有人过来,怎么……”
话还没说完,身边便刮起了一道疾风,师兄弟两个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空气中开始有了别的味道。
腥臭而又甜腻,即使不用仔细辨认,身为大夫对气味的敏感,他们还是嗅得出这是鲜血的味道。时敬天当下脸色大变,仗着自己学过武艺,便跟着龙池离去的方向跑过去。不过在看清楚地上的情景时,一张原本青白的消瘦脸庞很快就变得惨白。
地上横躺着几具尸体,都是一刀毙命。他们的容颜时敬天再熟悉不过,都是从陈家调来的家丁。但是却都……时敬天颤抖着手上前去试探,不出所料没有一个活口,而传进他耳朵里的“喀嚓”声是那样响亮,显然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身为一个大夫,要你眼睁睁看着有人将别人的脑袋当成麻花一样地,这样的场景简直可说是煎熬。而在龙池眼中,那些消散在他手中的生命还真的没有多少意义。
从头到尾都维持冷静的人只有杨存一个,因为没有人比自己更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沁云?很好很好,动手了是吧?不仅冲着自己来了,还冲着龙池来了。妈的,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你妈的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咦?主子,这个伙计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难道是传家宝?”
杨三惊讶的声音在龙池“喀嚓喀嚓”着一群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衣人脖子的声音中是那样的不协调,突兀的效果让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他身上。
出现在杨三手中的是一个小小的纯金吊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起来很耀眼。杨三拿在手中细细把玩,脸色突然变了一下,起身急行,将那个纯金的牌子交给杨存。
“主子,您看这上面的字。”
也许是想到那上面是什么,杨存没有多在意,露出淡定从容的笑意做作似的接过来,在视线瞥过上面刻得很漂亮的篆字时,脸部表情僵住,脸上霎时阴寒一片。
这不可能!杨存唯一的念头就是有人栽赃嫁祸,开始有点儿后悔为什么下手那么重,没有留下活口问话了。
他还以为这个明显有问题的小伙计是赵沁云的人呢,没想到居然会是“他”的?这到底又是玩什么把戏?
掌心中的纯金吊牌散发着一丝凉意,刻在骨肉间。以杨存现在的功力,毁了它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他不会这么做。这个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派上用场。
收起手掌转眸回头,一时愣住。一抹湖绿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头,眼神有些受到惊吓的样子。
“怜心?”
杨存的心马上就酥了,没有半分刚才的冷然,冲过去将突然出现的高怜心搂进自己的怀里,抓起她软弱无骨的玉手时才发现凉得厉害。
“爷……爷……发……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心疼地抚摸着高怜心有些发白的唇,杨存无所谓地笑笑,道:“宝贝不怕,没事。就是龙……就是你大师兄在玩呢。”
是在玩,不过玩的可是人家的命。
第一时间改口,是因为虽然时敬天已经知道龙池的身份,但是他的师弟还不知道,需要避嫌。而整件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这个很不一般的伙计领着自己过来这里,却故意为一群黑衣人引路。后来黑衣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杀了这个庄园里的护卫,龙池就只好送黑衣人上西天了。
嗯,对,就是这样。难道他要对着高怜心这朵纯净的白莲花这样解释?那是一种亵渎啊,怎么可以这么做?
时敬天走来,步步踉跄,看得出来脸色非常不好看。尤其是看到杨存意味分明的眼神之后,别说是保证什么万无一失的话,连头都抬不起来。
“公爷,草民……”
“算了,你看着善后吧,我先走了。回头让你大师兄赶紧回来。”
不忍心让高怜心看到这些残忍血腥的画面,虽然说她不是没看过。杨存搂着美人闪人的同时,还不忘对时敬天交代道。
而时敬天也是一脸愧疚,亏他还夸下了万无一失的海口,却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凶险。若是师父她老人家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试想他又该怎么面对众师兄弟们?不过他却没有想到那些人其实都是冲着龙池来的,而且看得出来杨存也没有打算告诉他。
“公爷放心,草民一定会……”
“不用了,我会劝奶奶先回去,等……过了这段时间再下山。”
打断了时敬天的话,杨存并说出自己的打算,见时敬天没有什么异议,就自发忽略他师弟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带着高怜心径自走了。
一直弯着腰的时敬天不是不想反对,而是……看着还在奋战龙池的方向,见他头上的斗笠始终没有掉下的样子,眼神开始变得复杂。不过他无话可说,化成了一声叹息抬头看天。
师父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或许回山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才刚安顿好呢,说实话还真是舍不得。
“师兄,我不明白,师父不是刚下山吗?而且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终于等到这个好机会,身为师弟,自然要向做师兄的不耻下问。
“唉,你不需要明白。”
摇头叹息的同时,时敬天的眼神是看不懂的复杂。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听得懂便徐徐道:“很快就有大事要发生了,说不定还要变天呢。所以这个时候回山对师父来说只会是好事一件啊。”
怪只怪他们几个做徒弟的不孝,一直拗不过她老人家,到现在才把师父接下山,却偏偏又是个风雨飘摇的时候,师父她老人家还是享不了福啊。
“你回去以后就暂时先关了高济堂吧。这几天好好待在家里,没事不要出门。”
不放心地叮嘱着,时敬天心中还是对那位陈氏的泰山老丈人有种说不出的敬佩。
若不是有他那番仔细的剖析,他还真不知道现在已经是风雨欲来的局势。
谁能想到看起来神经大条的陈庆雷居然也会有这么敏感的时候?就像他说得一样,其实谁掌江山都没有很大的关系,只要陈家不倒,依旧能带来利益。
所有的不同就是因为他们认识杨存这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