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宫中有明月,此月照得三贼窃,花前月下不知chu,一缕白纱枝头曳。
明月高悬,幽深的沉月宫一如往日的寂静,溢满香气的花林深chu,一个矮小的身影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他穿过花林,绕过池塘,迫不及待地贴上灯火彤彤的寝室墙壁,猥琐的身躯趴在窗下,动摩擦,犹如一只贪婪的壁虎。
鲁三脚戳破窗纸,探头窥视,只见那缭绕的屏风后,一个美丽的倩影悠然浮现。她上身依靠在浴桶边缘,披肩长发延伸到桶外,两支柔美的手臂搭在桶沿,显得慵懒而优雅。鲁三脚瞪大双眼,直视着屏风上的身影,她那修长的玉颈下隆起两座高高的山峰,丰满圆润,弹性十足,在屏风的放大下,直教人欲念大动。
鲁三脚看得心头火热,虽不曾见得美人面貌,但这般绰绰身影便如此撩人,必是那苏月茹无疑了。他正要翻窗而入,猛听得一声木桶落地,继而是撕破长夜的尖叫。鲁三脚吓了一跳,连忙头看去,只见方才那丫鬟丢下木桶边跑边喊,一转眼便没了影儿。他心念一动,暗道此刻身形被识破,下手已晚,再不离去便要被那些护卫缠住,只能另择佳机。“嘿嘿,且先饶过这小娘皮,来日定教她尝尝我夺命三脚的厉害!”鲁三脚咕哝了两句,遁走而去。
皇宫之外的临安,异常的安静,人们仿佛感觉到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刚刚入夜的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在那通往嵇家新府的路上,徘徊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她一身红装,腰佩宝剑,修长的双腿行走腾挪,显得英姿飒爽。遇到她,仿佛整个人都被那双美腿女干引住,只是拨开黑夜的遮挡却能发现,她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忧虑。
静谧的玉池园府门大开流光四溢,远远望去如同一个聚宝盆,世间所有的权贵繁华都蕴藏在其中,又如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不知里面藏着怎样的凶险。女子这一刻想到了含冤的范家老小,她深女干口气,默默走了进去。
偌大的玉池园灯火通明,其内假山林立楼阁无数,一派奢华景象,亦不知这般工程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
苗翠娘看得片刻,忽闻耳边风声,拔剑刺去,一颗青果顿时被削落在地。她抬头看去,只见那假山中央的亭台不知何时坐着一男子,见她看来,遥遥招手。
“苗家女子,果然不会爽约。”
“少废话,怎样才肯放了范府一家!”苗翠娘拔剑相对。
嵇霸微微一笑,道:“不要担心,你来了,他们就安全了。”他探出两指夹住剑尖,锋利的宝剑在两指间慢慢变弯,又忽地折回,剑尖直指苗翠娘。
苗翠娘大吃一惊,连忙挽臂撤回,“噌”的一声脆响,一股大力自剑身传来,苗翠娘猝不及防,宝剑脱手飞出。
“我近来修得一门功法,阴阳交泰,妙境乃成。苗姐姐身怀武艺,又守阴如chu,小弟心仪已久,此时缘分已至,姐姐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哼,无礼小贼,修得甚么邪恶功法!”苗翠娘心生警惕,不想这嵇霸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功力,日后必成大患。“你究竟意欲何为!”
“呵呵,小弟别无他求,只愿修得正果,以筑我心。”
苗翠娘不想多做纠缠,只道:“直接说罢,到底要我做甚?”
嵇霸微微一笑,转身边走边道:“怎样做,还要姐姐先行教导。小弟在外虽名声不佳,却从未做过石更淫掳掠之事,元阳之身犹在,姐姐倒可亲自验证。”
苗翠娘跟在嵇霸身后,心中疑虑重重,暗道此行怕是凶险万分,若非为了范家老小,定要找机会刺死这小贼,以正朝纲。
一男一女走进精舍,漆黑的夜幕下,静谧的玉池园再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浓重的夜就像是压在人们心里的铅块,连睡梦中都变得小心翼翼。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临安,黑夜又变成了明晃晃的刀光。
七月初七,皇城戒严,四大城门同时关闭。空旷的街道上一时间门可罗雀,只有一队队的兵马往来穿行,渲染着越来越紧张的气氛。
这是喧嚣的早晨,无数的刀盾甲兵忽然间出现,他们驻扎在城门下,驻扎在皇城中,停驻在街道上,仿佛只等一个命令就会将这里瞬间变成修罗战场。
彩旗飞扬的临安一瞬间由极动变为极静,胆大的居民趴在门缝往外偷看,胆小的躲在角落里小声哭泣。江山易手,王朝更替,自古以来便是百姓的噩梦。
长安街的林府,礼部尚书林万曦坐在长椅上久久不言,他乃是三朝元老,当代有名的大学者,一身风骨傲然正气。林家身为书香世家,几百年来伴随着大宋一路走来,享尽声名富贵,也留下千疮百孔。这些年来家族人才凋蔽,或死荐或死于战乱,如今林万曦膝下,除孙女林婉晴,再无子嗣。
林万曦坐了整整一夜,花白的鬓发近乎全白。昨日管家已经将林府上下全部送走,空荡荡的府中,只有林晚晴一人相陪,往日恬静的她眼中也充满了忧色。
“爷爷,一起走罢,没有人能阻止这场战争。”
“为臣一场,有始有终,下去了也好跟先帝有话说。”林万曦摆了摆手,有些疲累地说道,“晚会儿,与范家四夫人同走,莫要回头……”
“晴儿生死不值一提,只愿陪在爷爷身边。”
“读书切莫迂腐,唉,老头子干了些混账事,临死了却想了个通透。朝纲之外有金蒙,有诸侯,亦有江湖,不受礼法之约,又关系天下。我等读书之人,守礼法,行已事,不可拘泥。”
林万曦闭目养神自言自语,苍老的手指敲击在扶手上,紧簇的眉头轻轻舒展,似乎得尝心中所想。“我常闻江湖之中有能人,飞天遁地,行踪飘渺,得大自在。我等读书人亦有大自在,是为证心!”
“何以证心?”
“天地为证!”
傍晚,南城门。
一小队车马在守城的带领下缓缓使出临安,皇帝亲令放行,犒赏一众,林府之人得以出城。
马车缓缓行驶,林晚晴坐在一个美貌的妇人身边,再旁边是一位有些拘束的少年。这二人正是被唐珉等武林大会四执事所救的殷素秋和范显。
车厢内一片压抑,往日风华绝代的殷素秋变得憔悴许多,林晚晴好言安慰,自己却想起苍老孤零的林万曦,不禁也悲从中来。
“不知夫人今后有何打算?”
“我等无家之人,只望寻个安稳去chu,老爷有一忘年挚友,江南西路隆兴府,闵太尉,我们便去那chu安置。”
“乱世将起,夫人chuchu小心。晴儿且送到这里,我与小弟另奔他路。”
林晚晴下车告别,看着前方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夕阳下,一时间心有所感。她轻叹一声正要离去,却见京城方向一骑快马绝尘而来,将士当先下马,递来一团包裹,道:“申时三刻,林尚书死谏,自决于龙殿门前。圣上念其忠义,厚葬,追封国公,衣冠归于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