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骇浪。
与这条突如其来的讯息一比,先前那些变故统统成了湖面微波。
不要说白天武脸上顿时没了半点血色,就连南宫星的神情也变成了难得一见的惊愕万分。
白若云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惊问道:“你……你说什么?谁遇害了?”
“师兄,是……是四师叔和五师叔。你们……你们快去看看吧。”那弟子显然是竭尽全力飞奔而来,话刚说完,就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时也没人顾得上照看一个报讯的弟子,白天武领在最先冲了出去,屋中诸人纷纷跟上,飞也似的向庄外赶去。
崔冰功夫虽差,但跟着飞贼师父学了这些年,身法倒着实不差,快步急赶,并不比白若兰慢上太多。
南宫星唯恐有人趁乱下手,便不着痕迹的垫在最后,小心留意着周遭情形。
既然对方已经开始动手,冯破也就不再装作中毒,几个起落,便追到了白天武身边,他身形腾挪之间姿态颇为笨拙,速度却着实不慢,轻功显得极为实用。白若云施展浑身解数,也没能拉近半分,心中这才对冯破生出了几分敬意。
南宫星护着两名女子,自然而然被甩落在后,等到赶至白天猛尸身所在,冯破已仔细查验了片刻。
这兄弟二人并未死在一chu,白天猛陈尸的地方,距离接近峰顶的白家住chu还有一段颇远的距离。
五兄弟之中,白天猛的心性最为浮躁,武功修为甚至比不上年轻一代中顶尖那几位,凶手根本没有用到大搜魂针,就拿了一条红绸腰带,便把他活活勒死,吊在了山道边的歪脖树上。
这应是白天猛上山给哥哥送药的时辰,他既然已死在这里,那本该送上山的药,还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
白若松赶去了山上,白天猛的尸身边守着的,是两个本家的护院弟子,应该是被白若松紧急从山上叫了下来,这帮人都已赶到,那两个还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尸体没有任何掩饰,就那么直挺挺的挂在上下必经之路旁,可见凶手根本没去在意是否会被发现。
白天武的双拳已经捏的发白,他盯着白天猛的尸身看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你们两个,把五师叔放下来好好送到别庄里。冯大人,咱们赶紧上去看看四弟。”
冯破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这次,没有人再急着用轻功赶路,白天武这一家人的脚步,都显得有些沉重。
这后半段山路,他们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比起相当于门派所在的别庄,白家的家宅并不太大,也就是寻常富户的院落大小,门庭修饰也颇为朴实。
想来白若松还没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院落中还比较安静,只有几个丫鬟在回廊出探头探脑,远远看着一脸戒备神情紧张的白若松。
白若松就守在白天勇的卧房门口,白天勇的小妾都在别庄,正妻早已亡故,并没什么需要避嫌之chu。
白天武一行正要过去,另一端却走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灰衣妇人,模样尚能看出几分秀气,只是形容颇为憔悴,双眸也没有多少神采,恍如一朵开过了季的枯花。
那妇人望着白若松径直走了过去,眉心越锁越深,面上自然而然升起一股责怪之意,还有十余步远,就开口道:“松儿,你不在下面帮爹爹做事,在这里做什么?”
白天武连忙大步赶上前去,恭敬道:“大嫂,是我叫松儿上来帮忙办事,稍稍占了他一些时间。”
南宫星略感讶异,低声问白若兰道:“兰姑娘,这……就是当年的金针铁剑周三娘?”
白若兰点了点头,小声回答:“嗯,她就是我大伯母。”
金针铁剑周三娘当年虽不是什么艳名远播的美人,名声全凭着一身功夫闯荡出来,可容貌也绝不算差,只是脾气太过糟糕,才让不少男子望而却步,最后被白天英娶回家中时,还着实羡煞了不少曾想一亲芳泽之人。
南宫星虽未见过,但江湖传言总归知道一些,他微微摇了摇头,忍不住道:“她怎么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白若兰抿了抿嘴,小声道:“从大伯纳进第一房小妾,她就渐渐变成了这副样子。不过脾气据说倒是比年轻时好了许多。”
她看了白天武的背影一眼,忍不住把声音压得更低,补充道:“我早说了,家里这些女人,只有跟了我二伯的才算是有点福气。”
“包括令堂么?”南宫星皱了皱眉,问道。
白若兰轻轻叹了口气,细声道:“我娘……总算比其他人强些。”
他们这边说话的功夫,白天武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白若云站在一旁,尽量不露痕迹的打量着这位大伯母的神情。
听到白天勇已死,周三娘确实吃了一惊,但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过转眼之间,就已镇定下来,掩着嘴巴咳嗽了两声,道:“凶案已经波及到家里,还盼阁主早点解决了这些事端,免得家中老小整日心神不宁。我一个妇道人家,帮不上手,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松儿,过后你来我房里一趟,我看看这几日你的武功有没有耽搁。”
她轻声叮嘱完,连屋内的情形也不想看上一眼,就这么径自转身走了。
“自家小叔都没了命,这婆娘就还只关心她儿子武功进境,”冯破忍不住皱眉道,“她是就这副性子,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白天武叹了口气,低声道:“这已经好得多了,换成她刚进门那几年,恐怕我死在她面前,她还要嫌我挡了她的路。我这大嫂,有儿子之前眼里只有自己,有儿子之后眼里就只有儿子。冯大人,她就是这副性子,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白若松也连忙道:“我母亲平时也就是这样,她对我父亲都不太关心,冯大人不必多想。”
冯破看了白若松一眼,点头道:“咱们赶紧进去看看白老四吧。你说说,上来时候是什么情形?”
白若松推开房门,道:“我就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叫人下去报信了。”
这多半是实话,因为实在没什么人愿意站在房中仔仔细细的看上半天。
只是推开了屋门,一股刺鼻的恶臭便扑面而来。
这味道并不陌生,林虎的尸体被带上来的时候,散发出的也是一样的味道,只是不如此刻屋中飘荡的这般浓烈。
白天勇的死状,也和林虎差不多的模样,通体青黑,肌肤遍布血点,唯一不同的,是那张脸上凝固的垂死神情,除了因痛苦而造成的曲之外,竟还残留着满心的惊骇,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为何会如此吃惊。
难道是不相信动手的人真的会杀他?
这尸体并没什么查验的必要,依旧是唐门的毒药,想必是伪装成了调理补药的样子,喂白天勇吃了下去,顷刻之间,毒发毙命。
此前并没想到白天勇会成为凶手的目标,防备的主力几乎都在别庄,如果动手的是白天英,躲开那几个武功平平的门丁实在易如反掌。
而他们既是同谋又是兄弟,随便找个借口哄白天勇吃下送来的补药,也不是什么难事。
春妮借死遁走,以她的身份,也不太可能对白天勇下手,那被圈在疑凶线中的人,便只剩下了一个白天英。
这些想法不好当着白若松的面说,白天武便以请唐门的人过来帮一下忙的由头将他支开。
屋内的气味实在有些令人难以忍受,一行人只得出来关好房门,去了院中的凉亭商议。
五兄弟中已死了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坐等凶手出手,不论疑点和证据是否足够,也到了去和白天英对证的时候。
“只是我还没想通,为什么白大伯会在这么个时候动手做这么一件事?”南宫星沉思良久,才缓缓问道。
白若云点了点头,也道:“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四叔和五叔。按说,他们要是同谋,我和我爹都还毫发无伤,应该不到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才对。”
冯破沉吟片刻,突然道:“阁主,你说,白老大有没有可能,其实早就已经知道白思梅才是害死他最宠爰小妾的罪魁祸首?而幕后的谋划者,很可能就是白天勇兄弟俩。”
白天武神情一凛,喃喃道:“如果早些时候,我还能说他应该并不知情。可……可先前二哥认罪的时候,不经意提起了这件事。如果大哥听到之后记在心里,并不难推测出当年的真相。”
“那……会不会从那时起,大伯就在心里悄悄将目标从爹和我转成了四叔五叔?”白若云皱眉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大伯对当年自尽的那个小妾,可是宠爰进了骨子里头。”
南宫星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原来他配合白思梅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将计就计。可能他原本的计划是顺着白思梅的安排行动,等到大事已定,再设法杀掉白思梅父女,到时多半还会揭发他们的阴谋,顺水推舟的拿下阁主之位。如今眼看计划无法进行下去,便干脆铤而走险,杀掉真正想杀的人,顺势灭口。”
冯破叹道:“的确,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下去找他吧。也许大牢那种地方,才能让白天英清醒过来。”
众人一起站起来,往外走去,只有白天武仍坐在石凳上,神情哀伤,缓缓道:“你们在门外等我,我……想静一静。”
知道此刻白天武必定是心乱如麻,旁人也就依言先行走开。
白若兰担心爹爹,走出两步,便忍不住回头望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