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不早,约莫也该是凝珠他们折返的时候,南宫星小心翼翼的绕了一个大圈,从一扇不为人知的后门回到千金楼。
回去却才知道,凝珠他们一行,竟早早就折返回来,而每个人都是一脸迷茫不解,连薛怜,眼神中也带着几丝疑惑。
南宫星叫来还在休息的唐昕,众人一道坐在凝珠的琴房,短暂沉默之后,他开口问道:“事情不顺么?”
凝珠颔首道:“不顺,整整一天,一个人都没杀掉。”
南宫型略一沉吟,道:“莫非是对手行事比较小心,先前吃过了亏,今日便不肯上当?”
凝珠摇头道:“不是,我们才刚一出城,就有如意楼的人悄悄传话,有些可疑人物正远远跟着。听他们说,大都是些附近流窜的亡命徒,多半是被人出银子雇了过来。”
“让这么一帮人当先锋,到的确是个制造破绽的法子。”南宫星皱眉道,“之后呢?”
“我们按原定路线一路赏景,后来不知不觉发现,身边又多了许多神情紧张的普通百姓。”凝珠神色颇为后怕,咬牙道,“我猜,他们必定是知道如意楼门人不可擅自向无辜百姓下手的规矩。”
南宫星眉心紧锁,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至于如意楼的人就会傻到被寻常百姓用菜刀活活砍死。不过要是想用这些人来制造点麻烦,到的确是个好主意。”
凝珠平顺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女干,显然是仍有些惊魂未定,白若云在她背上轻轻抚动安慰,接口道:“将近正午的时候,情势已经非常明显。对方应该是早就等着咱们采用凝珠的这个计划,我随手抓了一个游人质问他为何不好好赏景只是跟着我们,那人吓得连说话都结巴,告诉我他们就是拿了银子,跟着我们转上一天就好。问他给银子的是谁,他也描述不出什么。当时这种拿钱的游人将山坡小道堵得严严实实,我们几个周围人也是层层叠叠,别说是下山,就是走出凉亭都十分困难。”
“那时候山上一下子钻出来了十七八个人,”白若兰的脸色也有些发白,道,“都拿着军中那种大弩,上好了弦,远远对着这边。”
凝珠接道:“百姓一下子炸了锅,四散逃窜。如意楼安排的那些好手离得近的大都被挤得七零八落,根本动弹不得,先前那些亡命徒在山下又都拿出了兵器,又牵制住了远远照应的那些。我知道这就是对方下手的最好时机,只好……柔着头皮领着他们往乱成一锅粥的人群里冲,我知道里面可能混着杀手,但有薛姑娘在身边,他们总该比那些神臂弩好对付些。而且再留在原地,还不知对方会有什么后手。”
虽然明知道他们已经毫发无伤的回来,南宫星还是不由自主的将白若兰上下打量了一遍,看的她脸上一红,低声道:“别看了,我……没事。大家都没事。只有凝珠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点油皮。”
白若云道:“我怕凝珠有事,一看她领在最前面,连帷帽都被挤掉在地上,怕她又被七星门的人发现,只好也冲了出去。”
照说对手的目标就是白若云,连白若兰也不过是个添头,南宫星不禁道:“你这也太莽撞了,你不出来,兴许对方还要等等才会下手。”
凝珠似嗔似羞得白了白若云一眼,道:“你就是不听我的,我都说了让薛姑娘跟着我,你跟着兰儿走侧面,这样咱们三个都能被薛姑娘护住。”
白若云只是摇头道:“不行,七星门说不定还没相信你已经死了,我不能让你冒险。”
南宫星苦笑道:“白兄,你这样贸然出来,其实才更危险不是。”
凝珠哼了一声,道:“他就是这个样子,平时看着挺冷静,其实全是假的,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薛怜看他们似乎有些偏题,在旁道:“当时对方的确已经要出手了。我一眼扫过去,山林暗chu至少埋伏了三四个武功不错的人,那时候都一起漏了行迹。”
凝珠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满脸不解道:“跟着就是我最想不通的事了。山上突然响起了又长又尖的哨子声,那声音一响起来,林子里冒头的几个人缩了回去,拿弩的那些人掉头走了,挤来挤去的老百姓里,飞快的挤出去十几个年轻男女,连山下那些亡命徒,也直接丢了兵器四散而逃。”
“所有安排的人,顷刻之间走的干干净净,就像鸣金收兵一样。”白若云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其实以当时的情势,即使薛姑娘武功惊世骇俗,我们也绝讨不了好去,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柔是放过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薛怜在旁补充道:“吹哨子的是山顶一个女人,个子不高,用面纱挡着脸。她身边有个武功不错的高手,带着一副鬼面具,当时距离太远,我怕是调虎离山,没有去追。”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看来,方群黎和李嫦也都已经到了。”
他眉心紧锁,苦思冥想一番,最终却也是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道:“我也想不出,为什么他们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罢手。我可以断定他们绝对是为了除掉若云兄而来,这种不可能遇到第二次的天赐良机,故意放过也未免太奇怪了。”
唐昕眨了眨眼,猜测道:“莫非是他们看出了薛姑娘武功高强,觉得不太可能得手,为了避免损失太大才临阵退缩?”
南宫星摇头道:“不太可能。听这阵仗,对方摆明了是要用许多不入流的挡箭牌干扰周围的保护者,靠强弩协助,伺机刺杀。这样的布局,根本不会损耗真正的高手,就算失败,死的也不过是些花钱就能买到的帮凶。”
他伸手轻轻敲着桌面,面色有些古怪,缓缓道:“这法子,真不像是武林中人会想出来的。倒更像是李卓那样的武将拿出的计划。”
“法子不管好坏,重要的是有效。”薛怜道,“这法子确实很有效,当时那些弩手一旦出手,为了周全,我只能护在侧翼,截断弩箭来路。而这种时候从人群中偷袭出手的,我就算是神佛降世,也分身乏术。”
“所以……他们究竟为什么会突然罢手?”凝珠满面困惑,双手撑着额头,道,“按常理推断,要么,是他们计划突然有变,不再打算对若云他们下手。要么……是他们有了更稳妥的法子或更毒辣的计划。”
这话她说的着实有些底气不足,大抵是连自己也觉得并没几分可信。
南宫星若有所思的看着凝珠,沉默片刻,道:“既然想不出,就不要再想了。今日这个教训足以告诫大家,咱们想到的这简单易行的法子,对方早已计算在内。明日起,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都待在千金楼里。”他转向白若兰,郑重道,“尤其是你,兰儿,看好你的哥哥,在这里陪着你未来嫂嫂,哪里也不要去。实在闷得无聊,就和薛师姐一起学学琴吧。”
白若兰颇有怒色的瞪了他一眼,嘴里却道:“知道了,我们不再出去就是。”
她终归还是憋不住话的人,忍了一下,又道:“小星,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南宫星一愣,立即点了点头,侧目望了一眼唐昕,心想莫非是阿昕去撩了兰儿,惹她吃了醋么?
唐昕心领神会,赶忙在桌下向他摇了摇手,用眼色示意不干她事。
这时众人纷纷起身,由凝珠带往另一chu用饭,只把他二人特地留下,薛怜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南宫星,脸上带着三分歉意七分戏谑张了张嘴,传音入密道:“小星,你是如意楼门人的事,我说走嘴了。”
南宫星一怔,这才明白白若兰为何略有怒色。
周围人大都看出了南宫星与如意楼关系非常,只有白若兰心底从未深究,反而还傻兮兮的想靠他的关系弄来一朵银芙蓉,好托如意楼帮他洗脱罪名。
闹了这么个笑话,以白若兰好面子的脾性,当然是满心的不快活。
“呃……兰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看薛怜含着笑意将房门一关,南宫星苦笑着摸了摸下巴,道,“说完咱们也去吃饭,我忙了一天,肚子都咕噜咕噜叫了。”
白若兰鼓了鼓面颊,睁大眼睛瞪着他道:“你是不是如意楼的人?”
南宫星只得点了点头,心想本也没什么可对她隐瞒,便道:“是,不过没有担着实职。只算是楼主的弟子。”
他念头动的极快,转眼已将白若兰可能质问的事纷纷在心里推演了一遍,她若是问他在白家为何不说,白家当时的形势便是理由,若是问为何不私下告诉她,也有她并未直接问过这一招抵赖,若是问唐昕先前苦心求证的是不是就是此事,那便实话实说即可。
哪知道白若兰双手托腮,撑在桌上歪着头盯着南宫星,也不说话,就是这样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好似打量个什么稀罕宝贝一样。
这反倒让南宫星有些发毛,忙笑了笑,道:“我也不是有意瞒你,毕竟……”
白若兰却摆了摆手,打断道:“这有什么关系,你本也没对谁讲过,她们都看得出来,唯独我看不出来,是我自己笨,不怪你。”
“呃……”一时也看不出白若兰到底是真这么想还是在说气话,南宫星少有的无言以对,只好干脆坐直在桌边,任她来回打量,反正连亲亲摸摸搂搂抱抱这样的事都已做过,难不成还怕她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