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皇甫炎等人疾奔如飞,往东南一片松林中扑去。林木丛中掩映出一角红墙,不久到达寺外。只见寺外松柏参天,涛声如潮,但寺宇到chu塌圯,破败荒凉。
皇甫炎回面一笑道:“两位请。”说时先後迈入寺门,不禁面色大变,但见殿外广坪上倒着十数具尸体,鲜血汩汩仍不断流出,死者面色狰狞恐怖,不言而知,片刻之前此寺已有一场激烈凶博。
皇甫炎骤然变色道:“这十数人均为内家大力手法击毙,摧胸洞腹,肋管尽裂。”
蔺文襄道:“皇甫当家在江湖日久,当可辨识死者是何来历。”
皇甫炎道:“恕在下眼拙,不识死者来历。”
索寒忽面色一变,道:“此非善地,我等速离。”
皇甫炎冷笑道:“两位再出江湖,心性大变,竟然怕事,此为在下始料不及。”
忽随风传来阴恻恻冷笑道:“你料不到的事尚多,现在逃也来不及了。”只见殿内当先走出一面目惨白,身穿灰衫少年,後随一蓝袍老者,面如紫铜,鹰鼻海口,浓密绕腮钢髯,秃额白眉,十指蓄着寸许利爪,面寒如冰。
皇甫炎不禁失声惊道:“白眉叟。”
蓝袍老者正是天外三凶最著盛名之白眉叟,闻言两目暴张,逼射出两道慑人寒芒,冷冷一笑道:“皇甫当家,我等不期而遇,正可共商大事。”
皇甫炎哈哈大笑道:“有何大事可以商?”
白眉叟道:“老朽意欲创立宗派。”
皇甫炎道:“此乃阁下自身之事,与我等何关。”
白眉叟道:“不然,红花虽好,尚须绿叶扶持。”
皇甫炎狂笑道:“阁下此言无异痴人说梦,兄弟不甘受人驱策。”
白眉叟面色一寒,厉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手指死者冷笑道:“前车之鉴还望三思。”
皇甫炎大怒道:“就凭你岂能奈何兄弟。”
白眉叟突回顾大殿,高声道:“八位何在。”
只见殿内,八条黑影电闪疾射而出,身法迅快,守立八方,将皇甫炎等人围住。八人均是一袭黑衣,黑巾扎额,覆戴一只鬼脸面具,狰狞恐怖。白肩叟阴恻恻一笑道:“皇甫当家等如若不应允老朽之求,只恐难以生出此寺。”
紧随皇甫炎身後左侧,面有刀疤老者低声冷笑道:“此等战阵,岂能吓得住我。”身形突如离弦之弩疾射而出,挟著一片刀光向一黑衣人扑去。只听一声凄厉惨嗥扬起,脸有刀疤老者身形震飞出丈外,摔落在地。一柄寒光犀利钢刀不知如何竟到得鬼脸人手中,刀疤老者已自殒命,胸前划裂数chu刀口,鲜血喷飞如雨。皇甫炎等人不禁大惊。
白眉叟面现得意笑容道:“还有哪位不惜性命一试。”
索寒冷笑道:“索某偏要试试。”身形一跃而出,右掌疾攻三招,往那持刀鬼睑人攻去。
夺天手果然名非虚传,这三招掌法神奇莫测,玄诡迅辣掌影飘飘,攻向意想不到部位。鬼睑人被索寒神奇掌法逼得身形连闪,腾挪如飞,突然鬼脸人喉中发出一声长啸,振腕出刀,快攻出手。片刻之间,索寒身形被一片如山刀光罩住。
蔺文襄暗道:“不好,二弟恐凶多吉少。”正欲抢出相救,忽闻一声断喝道:“住手。”两条人影立分,索寒急翻跃回,面色激动。
白眉叟闻声大愕,只见寺外纷纷掠来十数条人影,为首者为一蒙面黑衣老叟,後随一红衣高大番僧及一瘦长老叟,两目开阖之间,精芒电射,慑人心魄。之後,尚有南天三魔等人。皇甫炎认出南天三魔,猜出黑衣蒙面老者必是无极帮主,心中暗暗窃喜,自料脱身有望。
白眉叟面色一怔,道:“来者何人?”
蒙面老者道:“老夫无极帮主。”
白眉叟目中凶光一闪,厉声道:“原来尊驾就是无极帮主,为何不敢现出庐山面目。”
蒙面老者冷笑一声道:“你唤八位属下取下鬼脸面具後再说。”
八鬼脸人闻言忽倏地穿空斜飞而起,快如流星曳空,转眼已落向寺墙外而杳。白眉叟师徒亦冲霄拔起,疾转如轮,往殿後落下。蒙面老者哈哈大笑道:“你死期未至,留俟异日了结。”言罢忽转顾皇甫炎道:“昔日老夫所提意欲与皇甫当家结盟之事,尚未获回音,还望三思。”
皇甫炎道:“容在下郑重考虑後再行覆命。”
蒙面老者颔首道:“这个当然,老夫决不强人所难,皇甫当家请便吧。”
皇甫炎抱拳一笑道:“恕在下等先行告辞了。”说着,领著蔺文襄等人走出寺外。
马天义道:“令主为何纵之离去,皇甫炎傲慢不羁。一世之雄,若不乘机除去,日後恐是本派一极大阻力。”
无极帮主忽长叹一声道:“迩来情势逆转,大出老夫意料之外,皇甫炎固一时之雄,但非本帮大敌,怀柔施德,终必为老夫所用,令老夫不能暂释於怀的莫过於丰都田氏昆仲,陶胜三等人无故失踪,谅系神木尊者传人所为,此贼不除,寝食难安。”
瘦长老者接道:“多日来神木尊者传人与金刀四煞竟失去踪迹,令人费解。”
无极帮主道:“这就是老夫暂不愿与白眉老怪及皇甫炎结怨之理,敌暗我明,凡事均宜慎重,再说八鬼脸人武功只在白眉老怪之上,我等若凭真实武功要想胜他尚非易事,但八鬼脸人为何听命於白眉老怪,其中必有蹊跷。”
南天三魔等人闻言不由骇然变色,马天义诧道:“八鬼脸人为何不战而逃?”
蒙面老者道:“他们未必惧怕我等,说他逃走未免不实,倘不出老夫所料,必是不让我等猜出他们来历。”说着话声略顿,轻叹一声,接道:“在未取得骊龙谷藏珍之前,望勿轻举妄动,有伤大局。”说着目光四巡了一眼,高声道:“走。”人影如魅,疾闪出寺外杳失踪影。
须臾,寺外又闪入皇甫炎及蔺文襄索寒等人。皇甫炎道,“兄弟不明白无极帮主一反过去,视白眉叟等人从容逃去无动於衷,令人煞费疑猜。”
蔺文襄道:“有何难解,无极帮主面临数宗棘手难解之事,在未解决之前岂能节外生枝,自取覆亡。”
皇甫炎道:“那数宗难解之事,请道其详。”
蔺文襄道:“今日与无极帮为敌者是谁?”
皇甫炎道:“神木尊者传人。”
蔺文襄微微一笑道:“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无极帮主如与白眉叟等为敌,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况八鬼脸人武功不弱,无极帮主未必稳操胜算。”
皇甫炎似有所悟,深觉蔺文襄之言并非危言耸听,点点头道:“这样说来,无极帮主心有畏忌了。”
蔺文襄道:“眼下而言,谁也不免心有顾忌,但谁棋高一着,便稳操胜算。”皇甫炎不禁默然。
蔺文襄又道:“令蔺某不解的是,白眉老怪固然武功已达化境,但八鬼脸人身怀武学似又较白眉老怪高出一筹,为何听命於老怪?”
皇甫炎不禁一怔,道:“蔺老师目光锐利,兄弟钦佩不胜,八鬼脸人若直正辅弼老怪开宗立派,江湖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此永无宁日矣。”说看双拳一抱,又道:“你我昔日过节从此一笔勾消,兄弟掩埋友人尸体後,有事他去,恕不奉陪了。”
蔺文襄微微一笑,道:“蔺某告辞了。”与索寒双双转身快步如飞奔出寺外。
索寒道:“你我何去何从?”
蔺文襄道:“自然回转木排。”
索寒不禁一呆道:“老大你难道尚未死心麽?”
蔺文襄道:“我等何妨暗助杜姑娘,免落在无极帮主手内。”
索寒颔首道:“也好。”
两人赶回河岸,却不见木排踪迹,不由一呆,索寒道:“想是乔五改变心意,早日赶至江都以免夜长梦多,你我顺着河岸追下,谅可追上。”
江南三月,草长莺飞。开春不久,江都仍料峭春寒,细雨缤纷,陌头杨柳未见一丝新芽,光秃秃的,显不出一点春气。河岸下桅帆连云,舟舶栉比,喧嚣一片,对岸却孤零零靠着一张木排,阗无一人。蓦闻一声高喝道:“在这里了。”
斜风细雨中,只见蔺文襄索寒飞身掠落在木排上,满脸懊丧之色。索寒道:“你我一路飞奔,日以继夜,未曾丝毫停顿,小弟不信排行如此之快。”
蔺文襄道:“贤弟之言虽是,但木排显然比我等先至,不言而知,柴青溪已与乔五晤面,弃排远去了。”
蓦地——随风送来银铃悦耳娇笑道:“哪有这般容易,我一直追踪不离,七日之期尚未至,柴青溪尚未返回。”两人不禁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娇靥如花,婷婷若仙的白衣少女在树後转出。
蔺文襄面现笑容道:“杜姑娘。”
杜翠云纤手拂去鬓角衣丝,嫣然一笑道:“两位才赶来麽?”
蔺文襄老脸一热,讪讪笑道:“老朽途中为事耽搁,是以未能追上,乔五现在何chu?”
杜翠云道:“他们不是来了麽?”用手一指。
果然乔五三人办了甚多酒食,面带欣喜之色,沿着河岸小路快步走来。紧随乔五之後,却现出一英俊如玉,丰神潇洒青衣少年,手挽着一把极为考究的玉骨摺扇,步履从容,不疾不徐,显得气宇不凡。乔五目睹蔺索二人,道:“两位才到?”
索寒鼻中微哼一声,道:“柴老儿也该到了。”
乔五笑道:“此非小的所知,倘无意外,祖师爷自当准时来此。”说着又道:“小的为三位引见严公子,这位严公子是祖师爷忘年之交。”
严晓星抱拳微笑道:“三位幸会。”
蔺文襄道:“严公子也是来此约定与柴青溪相晤麽?”
严晓星道:“不错,柴老前辈坚欲相赠一枚夜明珠,约定在江都见面。”
索寒诧道:“夜明珠?他送你此物何用?”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这似与尊驾无干。”
索寒不禁怒火陡涌,疾伸右臂,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向严晓星腕脉要穴。忽闻严晓星冷笑道:“住手。”
索寒面色大变,目露惊恐之色,原来摺扇不知怎地已紧抵着索寒右掌心。杜翠云与蔺文襄惊异不胜,以他们两人锐利目光却不知严晓星施展什麽神奇手法点住索寒掌心。只听严晓星低声道:“在下来时已发现周近有强敌窥伺,尊驾若节外生枝,恐自身性命难保。”语声虽微,却送入索寒蔺文襄杜翠云耳中清晰无比。
严晓星摺扇一松,望乔五笑道:“乔兄速去准备酒食,在下腹中已饥鸣如雷。”乔五三人一路落身木排,取来碗筷,盛装买来酒菜。索寒心如刀剜,自己在武林中威望卓著,竟败在一名不见经传後生小辈手下,怎不愧恨欲死,面色青白变易,胸中怨毒已极。
蓦地传来一声宏亮大笑道:“索老师何不悬崖勒马,速速回山,难道真要死在这江都麽?”
索寒面色铁青,气炸欲裂,厉喝道:“朋友,鬼祟行藏,有损英雄行径。”土阜之後人影纷纷疾射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