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干戈四起(1 / 3)

踏莎行 花间浪子 13130 字 2022-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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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星斗稀疏,下弦月迷蒙光辉,映照着江边景物,茅舍、渔村若有若无,显得分外凄冷。远离府城上游江岸停泊着一艘双桅木舟,前後中三舱似新油漆过,散发着一股刺鼻桐油气味。江边小径中突现三条迅快的黑影如风而来,隐约可辨那是严晓星、孟逸雷、杜翠云三人。病金刚孟逸雷手中提着茅山妖道伏魔真人奔近木舟。

舟舱中突现出一条人影,道:“严少侠到了麽?”继又惊诧道:“杜姑娘怎麽也来了。”

杜翠云听得语声稔熟,愕然半晌,定睛凝望,面现疑容道:“你是乔五麽?”

那人笑了一笑道:“姑娘,小的正是乔五,为了避祸故而易容换面。”

舱中亮起了灯火,严晓星道:“乔五,将这位道长放在前舱。”缓缓旋面目注杜翠云,笑道:“送君千里终须别,夜寒风劲,姑恨请回吧,在下决在金陵相候。”

杜翠云依依不舍,柔着心肠嫣然笑道:“明晨贱妾率同门下自会兼程赶来。”猛一旋身穿空掠去。

孟逸雷自然知道杜翠云心情,不禁暗暗叹息。其实,严晓星何尝不知杜翠云为情所苦,但自己又何尝不为此事困扰,入得舱中即躺了下来,目光仰望着舱顶,久久不移。船身悠悠在动,水声潺潺,已然缓慢驶向江心。孟逸雷咳了一声道:“老弟,恕愚兄斗胆直言,你不该拒人千里之外,辜负杜姑娘一片深情。”

严晓星面现怒意道:“孟兄岂不知小弟有难言苦衷。”

孟逸雷哈哈大笑道:“老弟大可不必故作违心之论,杜翠云难道与冯杏兰、许飞琼、萧文兰、雷翠瑛、柳无情、雅苹以及陶家二女又有什麽两样。”

严晓星闻言不禁面现赧然之色,叹息一声道:“这就是小弟难言苦衷,并非小弟对她们滥情移爰,而是本侠义之心,嫂溺援之以手怎能见危不救,但相救是一事,更不能将男女之爰相提并论。”

孟逸雷摇首轻笑道:“老弟乃聪明人,怎能强词夺理,诸如冯姑娘、雅苹,她们都是找上你的麽?”严晓星不禁面红耳赤,默然无语。

忽闻一阵银铃娇笑道:“孟老师不用说啦,自古红颜多薄命,痴情少女薄幸郎,你瞧他心肠有多柔。”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她怎麽来了。”忽见中舱探身现出一绝色丽人,笑靥盈盈,莲步姗姗,兰香袭鼻沁人心脾。

孟逸雷哈哈一笑道:“柳姑娘怎地也来了?”

柳无情面现薄嗔,娇笑道:“我不放心他,所以跟来啦。”说着纤手指了一指严晓星。

严晓星玉面通红,道:“燕姐请坐,小弟有话请问。”

柳无情端坐几上,玉指一掠鬓丝,道:“你说吧。”

严晓星道:“小弟无意闻听人言无极教首脑系一少女,与燕姐前言似有出入。”

柳无情曼叹一声道,“此中隐秘我也难以全部知晓,鹰愁谷地势极为偏僻,鲜少人知,谷中四季如舂,奇花异卉亭台楼阁,均系巧匠所建,无异人间仙境,但仅恩师与我及奶母、贴身三婢外,并无他人。”

严晓星诧道:“这就奇怪了。”

“我还没有说完咧。”柳无情道:“恩师足迹未曾履出谷外一步,但不禁我出谷游玩,却严戒不得妄登鹰愁谷绝顶之上,如敢故违必罹惨死之祸,那绝顶之上云迷雾绕,万载冰封、峭壁如刃,危崖千丈,再高武功亦望而生畏,裹足不前,有时亦偶然好奇之念,但不敢这件违忤只好作罢……”舱外起了一片狂风,船行如飞。

柳无情望了舱外一眼,娇笑道:“看来五更不到,便可赶抵金陵了。”

孟逸雷摇首惊异道:“我们这位严老弟一举一动,均难逃姑娘慧目之下,姑娘,你是如何知情的?”

严晓星剑眉一皱,道:“你道燕姐在湖滨别业内一举一动,就能逃过小弟耳目下了麽。”

柳无情鼻中轻哼一声,道:“别说这题外文章,我住在鹰愁谷内十数寒暑,绝少人客来访,三年前却有一双陌生人不时晋谒我那恩师……”

“那两人是谁?”

柳无情道:“无极帮主与魏醉白,魏醉白貌像儒雅气度飘逸,无极帮主却隐秘本来面目,从首及踵均为黑袍罩定,令人不禁生出厌恶之感,他们两人对恩师极为尊敬,奉命唯谨。”

孟逸雷道:“因而姑娘才知令师乃无极教首脑。”

柳无情颔首道:“自去岁起方知无极帮主听命於恩师,我亦经常与谷外无极帮门下有所交往,却因面冷手辣,无情之名大彰。”突眸注严晓星,嫣然一笑,道:“在湖滨别业内回忆往昔,使我猛然憬悟,在那里云迷雾绕、长年冰封绝顶上尚有人居住,那人支使着魏醉白,恩师亦听命於他。”

严晓星诧道:“燕姐为何会想到的?”

柳无情道:“有一次偶然窥见恩师及魏醉白两人似向那绝顶奔去。”

严晓星略一沉吟道:“那麽萧婆婆是燕姐乳母了。”

柳无情摇首道:“不是,是我奶母自谷外唤来,说是她童年至友,命萧婆婆一路同行照顾。”

严晓星忽双眉一剔,目中神光电射,朗声道:“燕姐乳母尚留在鹰愁谷内麽?”

“不错,她仍留在鹰愁谷。”

“那萧婆婆何在?”

“尚在金陵。”柳无情道:“我所以随来就是为的萧婆婆,她显然是奉绝顶主人之命监视於我,她定知绝顶主人来历及隐秘,或可有所助益……”

严晓星微笑道:“燕姐关心备至,小弟铭感不已,但小弟已有万全准备。”

“我知道。”柳无情嗔道:“你准备扮作魏醉白,混入绝顶探访隐秘是么?”

严晓星大惊道:“燕姐为何知情?”不禁望了孟逸雷一眼。

孟逸雷忙道:“愚兄在来九江途中蒙老弟见告始得知梗概,无从泄密,老弟不可胡乱猜疑。”

柳无情娇媚一笑道:“我也是在飞琼姐姐口中得悉,你难道至今犹对我有所疑虑麽?”

严晓星赧然一笑道:“燕姐怎有如此想法,小弟认为越少人知越少凶险,大可放手施为,毫无顾忌。”

柳无情道:“我认为魏醉白所知绝顶主人并不多,因为你未在魏醉白口中问出绝顶主人是男是女,既然你风闻绝顶主人乃一少女,可见绝顶之上界限分明,防范甚严。”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魏醉白知道的绝顶主人是一中年美妇,但亦匿秘面目,是故尚有存疑。”

柳无情道:“不论如何,你有萧婆婆同行更万无一失,也只有我才知道萧婆婆金陵的住chu。”

严晓星道:“小弟依从燕姐之见就是。”孟通雷忽缓缓立起出舱而去,只听他与乔五高声谈话,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舱内只剩下严晓星柳无情娓娓细语。

天明不久,震威镖局局主万胜刀余化鹏跨出镖局门首,镖夥早自牵了一匹骏骑等候,笑道:“一大早,局主要去府署麽?”

余化鹏道:“小姐身体不适,卧病在床,老朽岂可不闻不问。”说着,接过缰辔,一跃上骑绝尘飞奔而去。

就在余化鹏身入府署不久,府署文案即乘骑出街驰往漕督私邸。漕督身着便服独坐书房凭栏阅卷,蓦地,一条迅快身影翩若惊鸿般穿窗掠入。人影一定,现出丰神如玉的严晓星。漕督面现惊喜之色,低声寒暄了数句,只见壁嵌画屏缓缓向内开去,严晓星立即施展缩骨之术穿入。

石室中灯光明亮,乔延年仍是一袭宽大黑袍坐在榻上,目睹严晓星走来,展颜笑道:“严公子真是信人,别来可好。”

严晓星躬身施礼,道:“老前辈气色明朗,谅别後大有进步。”

乔延年笑道:“岂仅大有进步而已,而足已可行动自如,但久僵之腿仍难提聚真力施展轻功。”说着一跃而起,双足落地发出沉浊响声,在石室内来回行走。

严晓星面现喜容,道:“不料老前辈恢复得如此神速,可否容晚辈察视脉象。”

乔延年伸出右臂,道:“有劳公子费心了。”

严晓星道:“晚辈敢不竭尽心力。”缓缓伸出三指扣在寸关尺上,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道:“恭喜老前辈,容晚辈再施以金针之术,再过三个时辰,便可恢复如常,不过武功方面定须顺乎自然,丝毫勉强不得。”

乔延年忽目光潸然落泪道:“老朽自然省得,武功恢复与否此刻已无关宏旨,何况老朽并未全然丧失,欣见旧友有子若此,不禁感慨万千。”

严晓星心中一酸,道:“今晚老前辈可否同晚辈起出先父遗物?”乔延年双眼一睁,点了点头,严晓星揣手入怀取出铜盒,请乔延年躺下……

距漕督私邸三条横巷十馀户人家均是贫苦商民,多以肩挑负贩营生,其中一家矮檐木门,显得异常破败残旧,门户虚掩著。这家民户chu在巷尾,再过去便是一泓水塘,塘侧是一畦菜圃及一块荒地,塘水碧绿,浮著数只小鸭,状至悠闲。

一双短装汉子坐在荒地上,壶酒卤菜饮酌,谈天说地,衣袖裤管高高扎起,露出一身黧黑发光肌肤,似是干粗活为业的粗工。忽有一中年妇女挽着一篮茉莉花姗姗而来,竟望那矮檐木门走去。一个高瘦汉子瞥见忙放下酒碗,倏地腾起,身如飞鸟般落下阻在女妇身前,道:“大嫂,你来此则甚?”

中年妇女目蕴怒意道:“我不能来麽?我在找人。”

“那么大嫂找谁?”

“一定要与你说麽?”右臂疾伸,五指迅快绝伦地扣在高瘦汉子腕脉要穴上。高瘦汉子只觉飞麻袭体,不禁面色大变。另一汉子见状情知有异,身如奔矢般掠至。

只听中年妇人冷笑道:“两位委实有目无珠,瞧我篮中是何物。”

花篮内茉莉花中赫然呈现一方铜牌,两人面色顿时变得惨白,宛如待宰之兽,目泛恐惧之色,那高瘦汉子嗫嚅颤声道:“原来是本门信使,不知有何……”

中年妇人面色一冷,喝道:“没你们的事,吃酒去吧。”两人如逢大赦,急急掠返荒地蹲著,相视苦笑,却不敢喻觑。

中年妇人疾如惊鸿般掠入,只见萧婆婆在天井旁洗濯衣裳,微笑道:“萧婆婆。”

老妪闻言猛然抬头,面色一变,目中精芒电射,身形暴起,大喝道:“你是何人?”满头白发,无风自扬,右掌平胸蓄势待发。

中年妇人笑道:“婢子荷花,萧婆婆难道瞧不出麽?”

老妪闻言一怔,定睛仔细打量中年妇人两眼,白发偃下,目露惊喜之容道:“你是荷花,易容之术委实巧夺天功,柳姑娘咧?”伸手一拉荷花,牵入房内。

荷花道:“萧婆婆,我家姑娘尚染病在床,留在湖滨别业,此事您心中明白得很,为何问起婢子来了?”

老妪摇首叹息道:“柳姑娘对严公子情深一往,主人虽不禁婚嫁,却志切寻获骊龙谷藏珍,一俟藏珍觅获後即恢复自由之身,所以暗中下了禁制,此乃不得已之举,但韩宁按时奉命赐药,不致损及武功,怎会染病在床?”说时目中泛出不信之色。

荷花冷笑道:“萧婆婆知道韩宁身遭暗算被害丧命麽?”

老妪大惊道:“韩宁死了麽?他为何人所害?怎麽老身毫不知情?”

荷花冷冷一笑道:“婆婆知道的太少了,您知道帮主已取得陆道玄手中那幅藏珍图么?还有百兽天尊蓄养怪兽已伤亡及半,谅萧婆婆犹不知情。”

老妪愕然失色道:“这就奇怪了,不时接获密讯转知夫人,均谓大有进展,可望水到渠成,怎与你之言大相迳庭。”

荷花道:“那密讯由何人传送?”

“魏醉白。”

荷花不禁冷笑道:“魏醉白半月前被白眉老怪羽党所伤,昏迷不醒,因所罹手法怪异,阴阳二脉逆冲,情况危殆,帮主辗转命人托请严公子求治,威胁利诱备至,严晓星不为所动,最後严公子却柳姑娘情面不过,命人将魏醉白接来悉心救治,金针灵药兼施并chu下七剂药方按时服用即予送回……”

“魏醉白醒来未?”

荷花摇首道:“罹受点穴手法歹毒奇奥,内腑已然重伤,怎能着手成春,严公子说快则七日,迟则半月,必然醒转,但武功神智却须逐渐恢复,萧婆婆怎说是接获魏醉白传讯,宁非怪事。”

老妪目露疑容道:“柳姑娘为何与魏醉白求情?”

“因为无极帮主以柳姑娘性命为胁迫。”

“原来如此,难道老身接获的密讯都是假的麽?”

荷花道:“恕婢子不敢妄加蠡测,我家姑娘因无解药,禁制发作时痛苦难言,幸亏严公子深明医理,日夕诊治得以稍愈,婢子奉姑娘之命赶来相见萧婆婆。”

老妪答道:“老身亦无解药。”

荷花摇首道:“婢子不是为此而来,帮主已率众撤离向总坛返回,姑娘恐帮主图谋不轨,恐挟持魏醉白将有异志。”老妪面色大变。

荷花遂将湖滨别业内外武林情势详细叙出,又道:“帮主一两日内必会路经金陵,与萧婆婆晤面,婆婆切不可现诸颜色以防杀身之祸,婢子尚须赶回湖滨别业覆命。”言毕闪身出屋而去。

老妪由不住不信荷花之言,面色阴寒如水,目中逼泛杀机,缓缓跨出房外。一个短装汉子疾掠而入道:“方才是总坛遣来密使麽?”

老妪寒着一张睑,沉声道:“正是,你等不可外泄,这一两日帮主必到,情势异常危急,若愤事泄秘,休怨老身手辣心黑。”那汉子闻言暗中不禁泛出一缕奇寒,喏喏称是而退……

第二日中午,金黄色的阳光遍酒,令人有种温暖煦和感觉。金陵府署外走来一个貌相威凌灰衣老者,向门外佩刃兵丁抱拳略拱,道:“烦劳通禀李大人,就说老朽伏建龙求见,带来严晓星口信。”

那兵丁不禁一笑道:“严公子今晨已然到达府中,他骑的是一匹千里名驹,显然伏老英雄尚未知情。”

伏建龙愕然,面现惊喜之色,道:“严公子来了麽?他在不在?”

兵丁道:“在,现在内室与雅苹姑娘谈话,小的与您老带路。”

伏建龙怀着异样心情,随着兵丁来到一幢精舍之前,大笑道:“严贤侄麽?为何来得如此快。”室内忽相偕走出严晓星及楚楚动人的雅苹。

严晓星笑道:“伯父,情势有变,小侄不得不赶来。”说着肃客前导。

伏建龙一面跨入室中,诧道:“为何情势又变?”

严晓星道:“小侄接获陆道玄前辈情讯,说他决亲身前往泰山无极教总坛觅取藏图,十日後约小侄在徐州云龙山相晤共商……”

伏建龙暗中冷笑道:“十日之期为时不短,恐藏图早落老夫手中了。”

只听严晓星接道:“为此小侄赶来以免伯父悬念,再须将雅苹护送至湖滨别业。”

伏建龙微笑道:“老朽料想贤侄不仅为此而来。”

严晓星心中暗惊,微笑道:“柳姑娘病情不稳,小侄来此求药,尚须预作一番周全布署。”

伏建龙点点头道:“难道柳姑娘病仍未愈麽?”

严晓星道:“伯父这是明知故问,韩宁已死,解药无存,那会痊愈?”

伏建龙不由老脸一红,道:“贤侄向何chu求药?”

严晓星道:“李大人有一本参王,小侄先将柳无情体内之奇毒驱迫在空穴内,服下参汁,以求培元固本,止住奇毒暂不发作……”

室外突走入一个眉清目秀青衣小童,躬身笑道:“知府大人闻听伏老英雄来访,特命小的来此请二位至书房一叙。”

严晓星道:“大人最是好客,对武林侠义人物尤所器重,伯父你一人去吧,小侄须送雅苹登舟。”

伏建龙略一沉吟,见房内已收拾数件箱笼被盖,知严晓星言之不假,微微一笑,便随着青衣小童飘然出室而去。窗外突穿窗掠入孟逸雷及四黑衣劲装汉子。孟逸雷笑向雅苹道:“姑娘,咱们快快离去。”四黑衣汉子将房中行李搬运一空。

雅苹眸中一红,依依不舍注视了严晓星一眼,盈盈万福,道:“公子保重。”出室而去,乍见又离,忍不住心酸,两行珠泪断线般顺颊流下。

严晓星疾逾闪电穿窗而出,望栖霞山奔去。栖霞山一片葱郁,他轻功身法奇快,穿林而人,片刻已自到达台城胭脂井旁。忽闻一苍老语声传来道:“严少侠麽?”

人影一闪,现出云中怪乞孔槐,道:“偷天二鼠在豁蒙楼上相候已久。”

严晓星谢了一声,从寺後进入登楼,只见偷天二鼠与柴青溪正在谈话,忙抱拳行礼道:“有劳久候了。”

吕鄯道:“老弟速易容吧,此刻你我无暇叙闲。”严晓星朗笑一声,搬过一把木凳坐下,由偷天二鼠替他易容。

柴青溪仍是朱砂长脸,貌相威凌装束,道:“无极帮高手潜藏在明孝陵内,只须换出那由于中龙所扮的魏醉白,便大功告成,但少侠此去应慎重小心,不可自露破绽。”

严晓星答道:“晚辈谨记在心。”

片刻之间,严晓星已易容成魏醉白形貌,换了抱服袜履,两手均涂敷药物,一切办妥後,严晓星目注柴青溪道:“咱们走吧。”

孝陵为明太祖墓地,墓道壮阔,翁仲石兽矗立,气势雄伟,守陵吏原有屋宇五间,如今朝代兴替,无人看守,屋宇因年久失修,颓败荒凉。最左一间门外立着两黑袍中年人,目光炯炯,其中一人低声道:“魏香主久病方愈,体力不支,说他要熟睡片刻,挥手示意我等出来,如今已睡了两个时辰,帮主怎未返回,应该早回来了。”

两人说时犹隐隐可闻房内鼻息鼾如雷鸣,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鼻息渐微。另一人道:“风闻白眉老怪已追踪而来,帮主严嘱不可败露行踪,更须防护魏香主罹受意外,但不知帮主为何如此器重魏香主?”

“哼,魏香主胸罗奇学,此次不慎罹受白眉老怪党羽暗算,帮主如失左右手,自乱方寸,不然我等怎遭冷面秀士猝袭以致伤亡惨重。”

“此刻魏杳主鼻息已无,想必业已醒来,我等入内探视如何?”室内如雷鼾声又作,两人相视一笑,目光投视远chu古木森森丛中。

其实,严晓星与柴青溪已进入室中,与于中龙相见。于中龙匆匆叙出从湖滨别业被伏建龙带离後此行经过。严晓星颌首微笑道:“幸苦于兄了,请速随柴老前辈离去。”

于中龙道:“小侠珍重。”柴青溪一拉于中龙,两人身影倏地隐去。

严晓星躺在榻上佯装熟睡,脑中思潮纷涌,此去身入虎穴,但望天从人愿,探出当年夜袭紫霞山庄主凶及顺利取得藏珍图。须臾——一个少年黑衣汉子缓步进入室内,手中端着一只药盥,热气腾腾,药香四溢,目睹魏醉白尚在熟睡,低咳了一声,唤道:“魏香主。”

接着又唤了两声,只见魏醉白睁目醒来,望了少年汉子一眼,面上泛起一丝笑意,道:“又要吃药麽?”

少年汉子笑道:“帮主吩咐小的,魏香主一定须按时服药,才可使药效灵验,请恕小的惊扰之罪。”说着将药碗放在榻旁一张茶几上。

魏醉白仰身坐起,四顾了一眼,道:“此是何chu?”

少年汉子笑道:“此chu是明孝陵。”

魏醉白长哦了一声,继又叹息道:“在下此次不慎受伤,一路而来多亏你殷勤招呼,不然在下怎能恢复如此神速。”

“不敢,此乃药效灵验,小的服侍香主系份内所为,香主怎可如此谬奖。”少年汉子目露惊异之容道:“香主似神智恢复甚多,真乃可喜可贺。”

魏醉白黯然一笑道:“看来全部恢复尚须一段相当时日,你服侍在下不少时候了,在下始终未曾想起你唤何名。”

少年汉子道:“小的名唤王开广。”

魏醉白喃喃自语道:“王开广,这名姓在下似在何chu听过。”目露迷惘之色,继伸手拿起药碗,呼噜噜一饮而尽。王开广接过药碗,告辞而退。

魏醉白做作逼真,丝毫不令人起疑,徐徐离榻步向窗前,长叹一声,口中低吟道:

“万乘靴袍御紫宸

挥毫敷丽藻经纶

第名天陛首平津

东堂桂

重占一枝春

殊观耸簪绅

蓬山仙话垂霈恩新

暂时趋府冠谈宾

十年外

身是凤池人。”吟罢心头怅惘不已。

忽闻窗外廊下传来洪亮大笑声道:“好个身是凤池人。”语声未落,只见一身着紫袍,面似淡金,蚕眉虎目老者,须长及腹,神态威凌,笑道:“魏贤弟似是清醒了许多,忆起昔年不得第之辱,一怒弃文习武,从此投入江湖……”

魏醉白瞪目高声道:“尊驾何人?”

紫袍老叟笑道:“愚兄聂南阳。”

魏醉白道:“聂南阳,这名姓耳闻似久,但不知在何chu曾与尊驾相见过?”

聂南阳放声大笑道:“贤弟真个不记得愚兄了麽?”

魏醉白两道眼神凝注在聂南阳,良久摇首道:“在下似在老君庙与尊驾把晤,言笑尽欢。”

聂南阳目露惊喜之色道:“愚兄就住在老君庙,看来贤弟不久便可全愈了。”

蓦地——天遥之chu突随风传来一声长啸。聂南阳面色一变,道:“不好,强敌逼近,看来似是白眉老怪。”

魏醉白一闻白眉老怪四字,目中神光暴神,咬牙切齿,冷笑道:“老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伸手向肩头一摸,发觉并无兵刃,高声道:“王开广,本座随身兵刃何在?”

聂南阳忙道:“且慢,帮主严嘱贤弟不宜出手迎敌,愚兄去去就来。”身形疾晃迅杳。

王开广勿勿奔入,躬身抱拳道:“香主方才是唤小的麽?”

魏醉白道:“我那随身兵刃咧?速速取来。”

王开广笑道:“香主长剑系帮主收起放在另一室中,待小的送来,怎麽香主要外出麽?”

魏醉白微泛怒意,道:“强敌来犯,本座岂可袖手旁观无动於衷,你速去取来。”王开广不敢多言,转身奔去须臾转来爽手捧著一柄长剑。

魏醉白接过望了一眼,搭上长剑,飘身走出门外,只见一双人影横身迎面拦阻,笑道:“香主请回,帮主严嘱香主尚未康复,不宜现身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