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过去,第二天天色黎明,桑鸠婆一行,离开观音堂。阮天华问道:“桑婆婆,你老昨晚到观音堂后进去找什么人呢?”
桑鸠婆呷呷笑道:“观音堂主持是老婆子一声旧识,这人身入空门,脾气古怪,除了旧识,不见外人,外人也见不到他,她和勾婆子也是素识,老婆子是去问她,最近勾婆子有没有来看过她?”
阮天华问道:“她怎么说?”
桑鸠婆道:“和桑鸠婆、勾嬷嬷是素识的人,一定也是一位成名的老前辈了,晚辈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桑鸠婆道:“这人成名在五六十年以前的事,江湖上人早已把她淡忘了,你怎么会听说过呢?”说话之时,已经到了塔市。这里是一个小市集,却是监利,石首、华容三个县的中心点,这时赶集的人早已肤集,摊贩林立。桑鸠婆等四人就在豆浆摊的长凳坐下,喝了一碗豆浆和几个烧瓶油条,用过早点,正待离去。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村童朝四人走来,打量着阮天华问道:“你是不是阮相公?”
阮天华点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村童道:“你是阮相公就好。”他右手一扬,说道:“刚才有人要我送一张字条给你…”
阮天华道:“是什么人叫你送给我的?字条呢?”
村童道:“那人说,我把字条送给阮相公,会赏我一两银子的。”
阮天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说道:“字条呢?可以给我了。”
村童左手接过银子,右手—摊,果然有—张折叠得很小的字条,交给了阮天华。阮天华接过字条,急忙打了开来,只见—张狭长的字条上,只有潦潦草草的—行字迹,写着:“傍晚候君鲇鱼须”。下面又有一行小字:“限阁下一人赴约”。下面也没有具名。
桑鸠婆问道:“字条上写了些什么?”
阮天华道:“他要晚辈傍晚时分到鲇鱼须去,而且只限晚辈一个人赴约。”
桑鸠婆目光一抬,看那村童依然站着不走,问道:“你可是要等阮相公的回信吗?”
村童摇摇头道:“不是。”
桑鸠婆道:“那你还站着做什么?”
村童道:“那人要我送字条给阮相公,曾说阮相公看完字条,一定会问我是什么人要我把字条送来的?所以我要等着阮相公问话。”
桑鸠婆道:“是什么人要你送来的?”
村童摇摇头道:“我要等阮相公问我才能说。”
桑鸠婆道:“我老婆子问你,不是一样?”
“不—样。”村童道:“那人说的,阮相公向我问的话,就会再给我一两银子。”
阮天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伸手入怀,又取了一两银子递给了他,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村童欢天喜地的接过银子,说道:“那叫我送字条给阮相公的人,是一个中等身才的人,脸上有些黄,嘴上留着胡子,说话冷冰冰的设有笑容,哦,还有,他身穿的是一件蓝布夹袍,手里好象还拿着蓝布包,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说完,转身一蹦一跳的走去。
他这话等于白说,中等身材,脸色有些黄,嘴上留着胡子,身上知是蓝布夹袍。这些的人,到chu都可以碰得上。阮天华沉吟道:“这人会是谁呢?”
桑鸠婆道:“这话也许是那人教他的,你不用去猜想了。”
阮天华道:“桑婆婆知不知道鲇鱼须在哪里?”
桑鸠婆道:“这大概是小地名,老婆子也不大详细,待回问问他们,就可知道。”
阮天华回过身去,正好有一个庄稼汉模样的人走过,这就拱拱手道:“这位老哥,在下想请问一声,不知鲇鱼须在哪里?”
庄稼汉哦了一声,陪笑道:“鲇鱼须是一个港湾,华容出西门,不过十来里路。”
阮天华道:“多谢了。”
庄稼汉道:“相公不用客气。”
桑鸠婆道:“既然有了地名,走,咱们到华容去。”赶到华容,差不多午牌已过。四人在一chu饭馆中用过午餐,大街上只有一家客店,叫做华容老栈。
四人跨进店堂,店伙就迎着问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桑鸠婆道:“不住店咱们列客店里来做什么?”
阮天华道:“两间最好的上房。”
店伙忙说道:“是、是,客官请随小的来。”
立即走在前面领路,一直来至后进,推开两间房门,躬躬身道:“客官请看,这两间是小店最好的官房,平常就是准备给过路达官贵人住的。”这两间房确实收拾得十分清洁,外面还有一间客室,象华容这样的偏僻小县,能有这样的房间,已是十分难得了。
阮天华—挥手道:“就这两间好了,快去送茶水来。”店伙连声应“是”,匆匆退出。不多—回,送茶送水,甚是巴结。主要还是这两间官房,价钱较贵,平日难得有客人住进来,住得起官房的人,他那得不巴结?
伙计退走之后,桑鸠婆朝青儿道:“你到房口去站着,老婆子和席姑娘有话说,别让人进来。”
青儿道:“阮相公呢?也不让他进来吗?”
桑鸠婆道:“你只要告诉他不能进来,就好。”
青儿点点头道:“小婢知道。”翩然走了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席小蓉道:“桑婆婆要和我说什么呢?”
桑鸠婆道:“你坐下来,老婆子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淡。”席小蓉依言在她右侧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抬目望着桑鸠婆,等待着她说些什么?
桑鸠婆道:“姑娘弃暗投明,这两天来,大家都马不停蹄,没有休息的时间,老婆子也没有机会和你说话,老婆子心里有几件事,一直想和你谈谈……”
席小蓉道:“桑婆婆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桑鸠婆含笑道:“老婆子那就直说了,姑娘选择正义,背弃邪恶,自然有一个真正的原因,你受到这个原因的鼓励,才会毅然决然的付诸行动,使你能够鼓起勇气来的真正原因,是不是你很爰阮小兄弟?”这是单刀直入的问法,听得席小蓉一张粉脸蓦地胀红得象大红缎子一样,自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桑鸠婆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阮小兄弟人品武功,千万个人中也排不出一个人来,那个少女不怀春?那一个姑娘家看了他不心存爰慕的?跟老婆子说出心里的话来,又有什么关系?好,你既然害臊,只要点个头就好。”席小蓉含羞点了点头。
桑鸠婆看着她笑道:“这样才对,不过老婆子还要问你一句话,你为了阮小兄弟,不惜背弃师门,这选择自然是对的,也很有勇气,但你既然爰阮小兄弟,今后自然要全心全意的爰他,矢志不贰,不惧任何横逆?”
席小蓉俯首道:“晚辈既已背叛了师门,今后自然义无反顾,矢志不贰,还怕什么横逆?”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桑鸠婆点着头道:“老婆子会全力成全你的。”
席小蓉听得极为感动,扑的跪了下去,流泪道:“桑婆婆,晚辈从小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婆婆对晚辈如此关爰,晚辈想认您老人家做乾娘,你老人家肯不肯收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乾女儿呢?”
桑鸠婆一怔,接着呷呷笑道:“小红是我记名弟子,你又要做老婆子的乾女儿,老婆子尽捡现成的……”
“乾娘答应了?”席小蓉脸上还挂着泪珠,破涕为笑,盈盈拜了下去,说道:“乾娘在上,女儿给你老人家磕头。”
桑鸠婆心里一高兴,连忙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口中呷呷尖笑道:“乖女儿,起来,起来,快坐好了,老婆子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席小蓉回到椅上坐下,问道:“乾娘还有什么事呢?”
桑鸠婆道:“老婆子还要问你一件事,你是玄阴教门下,师傅是不是夏非幻?”
席小蓉道:“不是。”
桑鸠婆道:“其实老婆子早就看出来厂,你一身武功,不但不在夏非幻之下,可能还在她之上,你师傅究竟是谁?是不是勾魂鬼姥?”说了这许多话,现在才转到主题上来了。
“不是。”席小蓉俯首道:“女儿也不知道师傅是谁?乾娘,你老人家听了一定不会相信,女儿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桑鸠婆道:“听来很神秘,老婆子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唔,你且说出来给我听听?”
席小蓉道:“女儿从小住在一chu大宅院的后进,和女儿一起的,还有两个师姐,一日三餐,都是有人送进来的。教我们武功的是一个哑婆婆,每隔几天,师傅会颁发一页招式,那也是由人送给哑婆婆,再由哑婆婆依照图解传给我们……”
桑鸠婆道:“你们没有见过师傅吗?”
席小蓉道:“见过几次,我们只是站在帘外磕头,没看过师傅的面貌。”
桑鸠婆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席小蓉道:“听声音是女的。”
桑鸠婆想不出当今武林还有那一个女子,如此兴风作浪,问道:“年纪呢?”
席小蓉道:“听不出来,因为她说话的声音极为娇美,年纪应该不会太大。”
桑鸠婆道:“她是玄阴教的人吗?”
席小蓉道:“好像不是,我只是被派来玄阴教,配合协助夏非幻的。”
桑鸠婆轻叹一声道:“看来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接着问道:“勾姥姥呢?”
席小蓉道:“大家都叫她勾总管,是师傅的手下,夏非幻就是她一手扶植起来的。”
桑鸠婆道:“你看勾婆子会到那里去的?”
席小蓉道:“不知道。”
桑鸠婆道:“那么你知不知道你们住的那chu大宅院在那里?”
席小蓉道:“我们一直很少出来,这次出来,是晚上坐车出来的,根本不知是什么地方?不过我们坐了很多天的车。”这么说来,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了。
“唔。”桑鸠婆点着头道:“你师傅果然是个极厉害的人,把江湖闹翻了天,她却隐身幕后,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谁?”
傍晚时分,阮天华吩咐店伙计提早把晚餐送来,四人用过晚餐。阮天华站起身来道:“桑婆婆,晚辈走了。”
席小容道:“阮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阮天华道:“对方只限我一个人去,我还是一个人去得好。”
桑鸠婆道:“小容,你不用替阮小兄弟担心,他应付得了的。”阮天华走出店堂,又详细问了鲇鱼须的方向,径出西门。二十来里路程,自然不需太多时间,但赶到鲇鱼须,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这里只是一个港湾,有着四五户人家,也是零零落落,傍水而居的渔家,此刻早已没有了灯火,你就是想问,也没人可问。阮天华纵目四顾,那有半个人影?不觉暗暗攒了下眉。他缓缓走近江边,但见波光潋滟,夜色渐浓,一钩斜月,只有一个戴着毡帽的船夫,轻摇木桨,沿着江岸划来,看到阮天华,就招呼道:“相公可是要渡江吗?”
阮天华摇头道:“不用。”
那船老大又道:“相公大概是在等朋友了,有约不来,相公何不渡江去找?”
阮天华心中一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等朋友?”
船老大道:“方才有一位相公就是坐老汉的船渡江去的,他说,本来和一个朋友约好了在鲇鱼须见面的,时间是傍晚时光。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的朋友前来,就要老汉渡他过江,老汉回来的时候,他交代老汉到这里来看看,如果他朋友来了,就求老汉送他过江去。”
阮天华问道:“那是怎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