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华不敢耽搁,匆匆赶回华容,越城而入,回到客店后进,飘身落地。中间客室中灯火未熄,桑鸠婆、席小蓉、青儿三人都在坐着等侯。席小蓉看到阮天华在天井中飞落,急忙奔了出来,欣然道:“阮大哥回来了。”
阮天华道:“我们进去再说。”
两人走入客室,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小兄弟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我这乾女儿从你走了之后,一直坐立不安,连老婆子都给她感染了,心里不禁有些替你耽心起来,现在回来了就好,你快坐下来喝口茶,再说此行经过不迟。”
青儿早已不待吩咐,倒了一盅茶,说道:“阮相公请用茶。”阮天华、席小蓉两人都给桑鸠婆说得脸上一红。
阮天华道:“桑婆婆,那勾婆子一行,很可能是回青螺山庄去了。”
桑婆婆一怔道:“你听谁说的?”
阮天华在路上早已想好了说词,这就说道:“晚辈赶去鲇鱼须,根本没看到人,等了一回,还是没有人前来……”
席小蓉道:“那他们为什么要约你到鲇鱼须去呢?”
阮天华道:“晚辈等了一回,正待回来,忽见江岸柳阴下划出一条小船,船老大朝晚辈招招手,要晚辈下船……”
席小蓉道:“你下去了没有?”
阮天华道:“晚辈问他是什么人?他只说你下船就会知道,晚辈只好跃下船去……”
席小荐急道:“这是他们的诡计,你也不问问清楚,就上了他的船。”
阮天华道:“晚辈下船之后,船老大才脱下毡帽,也揭下了面具……”
席小蓉一双秋水般眼神一霎不霎问道:“他是什么人呢?”
阮天华道:“她就是当选武林榜眼的黄玉香。”
席小蓉撇撇嘴道:“是她约你去的?”
阮天华道:“不是,她是赶去给我送讯的,叫我别上勾婆子的缓兵之计。”
接着,就把那卷小纸条取了出来,一面又把千手观音秦妙香等三人,当日并未离去,白己等人进入青螺山庄,她们也跟着来了。只是她们没进入青螺山庄,只在山顶—上监视,第二天天色大亮,自己等人还没出来勾婆子等人却在西麓乘渔船走了,她们也改扮成渔夫,远远跟踪。据说勾婆子坐的两条渔船,时停时开,只是在港湾间飘泊不定,今晚才回船又朝君山驶去,黄玉香得到她大师姐的飞鸽传书,赶来通知自己的,简单的说了一遍。
桑鸠婆沉吟道:“勾婆子坐了渔船,在港湾间飘泊不定,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不敢擅作主张,在等候她上面的指示。二是等待后援,青螺山庄有五山山庄等人留守,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但咱们还是及早赶回去为是。”
阮天华点头道:“桑婆婆说得极是。”
桑鸠婆道:“青儿,放几两银子在桌上,咱们走。”青儿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一口吹熄灯火,四人就越墙而出,连夜赶程,这一路上大家展开脚程,往东奔行。
四人之中只苦了青儿一个,跑得汗流夹背,气喘呼呼,还是和三人落后了一大段路。阮天华脚下一停,说道:“我找青儿去。”回过身去,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青儿双颊飞红,赶了上来,这就含笑道:“青儿,你这样跑到什么时候去?还是我带着你走吧。”
青儿道:“阮相公,你们只管先走好了,不用等小婢了。”
阮天华笑道:“我们不等你,你落后得远了,万一遇上贼人怎么办?我带着你走,你就不会这样吃力了。”说着,伸过手去,一把握住了青儿纤手,说道:“好,就这样走吧。”
青儿胀红了脸,有些心慌意乱,虽然她跟阮天华已经有过亲密关系,但是两人独chu的机会很少,而且青儿也因自己是个婢女,一直心中有自卑心理。阮天华一手拉起她纤手,展开轻功,一路朝前奔去。青儿当然也会轻功,但比起阮天华来,就差得天壤之别。
青儿被阮天华拉着奔行,先前只是迷迷糊糊的跟着他跑。后来只觉得阮天华越奔越快,从他手上传来一股大力,好像托住了自己身子,几乎脚不沾地,除了双耳风声呼呼作响,连眼睛都睁不开来,一个人好像飞一般朝前掠去。
只听桑婆婆的声音呷呷尖笑道:“对了,小兄弟带着青儿走,咱们就不用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了。”
席小蓉轻啊一声道:“阮大哥带着青儿,奔行得比我还快呢。”她也立即提女干真气,脚下加紧,存心和阮大哥比赛脚程。
三人这一展开脚程,当真快逾奔马,但任席小蓉如何加快脚步,奔行了一顿饭的时光,阮天华带着青儿,还是走在最前面,相差虽然不过数丈,就是赶不上去。回头看出,桑鸠婆却不即不离,依然只和自己落后了一步,不觉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阮大哥轻功也胜过女儿甚多了。”
桑鸠婆尖笑道:“阮小兄弟手里不过拉着一个青儿,老婆子手里这支鸠头杖,比两个青儿还重得多。”
席小蓉道:“就是咯,女儿自然不敢和乾娘比,就是阮大哥也比女儿强得多,三个人,就是女儿最差了。”
桑鸠婆道:“傻丫头,轻功练得最好,还是要内力支持的,你阮大哥的内功,只怕老婆子都比不上他呢。”
席小蓉道:“阮大哥的内功,会比乾娘高。”
桑鸠婆道:“他练的是紫正神功,普天之下,能够高过他的人,大概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席小蓉道:“女儿听师傅说过,我们姐妹三个,行走江湖,就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也未必胜得过我们,如今看来,就是大师姐也不是阮大哥的敌手。”
桑鸠婆问道:“你大师姐叫什么名字?”
席小蓉道:“大师姐叫白雪寒,二师姐叫冷秋霜,她们进门得早,武学上比女儿强得太多了。”
桑鸠婆道:“她们也不知道师傅是谁吗?”
席小蓉道:“大师姐时常奉命外出,我想她也许知道,只是她从来没和我们说起过师傅,好像守口如瓶,不肯多说。”
桑鸠婆道:“她们也来了吗?”
席小蓉道:“来了,只是我没见到她们……”话声未落,只听路旁不远,忽然传来格的一声娇笑,接口道:“三师妹马上可以看到我们了。”
席小蓉机伶一颤,失声道:“是大师姐。”
“不错。”路旁转出两个苗条身影,左边一个娇声道:“这叫做说到曹操、曹操就到。”阮天华已经奔出去三丈来远,听到声音,立即脚下一停,转过身来。
桑鸠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打量了两个姑娘一眼,一手提杖,呷呷尖笑道:“两位姑娘等在道左,莫非是冲着老婆子来的吗?”
这两个姑娘,左首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右边一个只有二十左右,生得杏眼桃腮,发如春云,披在肩头,极为娇美动人。而且身上都穿着紫衣衣裙,长裙曳地,看去看像是画中的仙女,那像是江湖女子?不用说那年长的一个是席小蓉的大师姐白雪寒,右首一个则是她二师姐冷秋霜了。
白雪寒吟吟的道:“你就是桑婆婆了?”
桑鸠婆道:“老婆子正是桑鸠婆,”
白雪寒依然含笑道:“桑婆婆名满天下,是武林前辈,愚姐妹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冲着桑婆婆来,找们是来找三师妹的。”说到这里,朝席小蓉招招手道:“三师妹,你过来。”
席小蓉畏怯的叫了声:“大师姐……”
白雪寒脸色惭渐沉了下来,说道:“我叫你过来。”
桑鸠婆道:“小蓉,不用害怕,有什么事都有乾娘给你担待。”
白雪寒忽然咯咯的笑出声来,说道:“桑婆婆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话来的?三师妹从小由家师扶养长大,拜在家师门下,是家师的三弟子,但她却吃里扒外,背祖叛师。江湖上门有门规,家有家法,你桑婆婆既是武林前辈,应该懂得江湖过节,不该收留一个背叛师门之徒,庇护於她,传出江湖,桑婆婆不觉得有损盛名吗?”
桑鸠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呷呷尖笑道:“你师傅是谁?是什么门派?”
白雪寒道:“家师名号不欲人知,无可奉告,不论什么门派,门下弟子如有背叛师门行为,都要把叛徒追回去的。”
桑鸠婆道:“你说的是一般常情,小蓉并不是背叛师门,而是选择了光明和正义,唾弃的是黑暗与邪恶,普天之下,没有人会说地不对。”
白雪寒冷笑道:“桑婆婆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据我所知,席小蓉只是为了私恋情人,才甘心出卖师门,和人私奔的,三师妹,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
席小蓉听得满脸张红,含泪叫道:“大师姐……”
白雪寒不待她说下去,叱道:“不用多说,你随我去见师傅。”
席小蓉抬起头,坚决的道:“我不去。”
白雪寒怒声道:“你敢违抗师傅的金令?”
桑鸠婆鸠头杖一拄,尖声道:“小蓉是老婆子乾女儿,你师父要待如何,只管冲着老婆子来好了。”
白雪寒寒着脸,冷冷哼了一声道:“桑鸠婆,这是咱们师门的事,你也要插上一手?告诉你,我只是尊重你是成名多年的老人而已,并非是怕你桑鸠婆,今晚我奉命杷席小蓉押回去的,什么人也包庇不了她。”
桑鸠婆怒道:“那你试试看?”话声出口鸠头杖一顿,她这支弯弯曲曲的桑木杖已经举了起来,正因她杖身弯曲,一动之间,就如虬龙伸屈,大有张牙舞爪之势。
白雪寒冷哂道:“你要和我动手?”突然欺身而上,一掌朝桑鸠婆拍来。
她说打就打,身法之快,只怕连眨下眼都没她快速,一双纤纤玉手,似拂似拍,递了过来,桑鸠婆被她欺到面前,对方这一掌,看得清清楚楚,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招架才好,心头不期一怔,只好双足一点,往后疾退。
这下可把桑婆婆激怒了,身往后退,左手抬chu一记“乙木掌”,朝前推出。她含愤出手,一团“乙木真气”就像一道狂飚,应手而生,推出去的掌力,汹涌如同怒潮。白雪寒口中冷笑一声,一个苗条身躯有若风摆柳条,左右摇曳,居然侧身逆风直入,右手姿势不变,似拍似拿,柔若无骨,同洋左右晃动,追击过来。
她们出现之际,阮天华已奔出三丈开外,脚下一停,放开青儿的手,刚转身过来,两道目光,不期和冷秋霜对个正着。四目相投,冷秋霜一双盈盈秋水含情脉脉的望着他,似有幽怨之色。阮天华因她有赠送火筒之情,朝她含笑点头。
这时桑鸠婆和白雪寒言语已经说僵了,双方即将动手,只听冷秋霜以传音入密说道:“两人如果动起手来,桑鸠婆只怕不是大师姐的对手,只有你可以接得下她的九转掌,务必速战速决,能把大师姐击败,就得极快退走。今晚后面还有极厉害的人物赶来,我……无能为力,好在他们不是为你们来的,你们退走了,他们不会追踪的。”
阮天华朝她望去,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谢谢你。”只说了三个字,桑鸠婆和白雪寒已经动上手了。
冷秋霜急以传音入密说道:“快上去呀,再迟就来不及了。”
阮天华有些不敢相信,桑鸠婆一身武功极高,会不是白雪寒的对手,但事实就摆在面前,桑鸠婆在第一招上,就被逼得后退。一时那还犹豫,口中大喝一声:“桑婆婆请后退,一个小辈,何用你老出手?晚辈接她几招就好。”身形电射过去,一下抢到了两个中间,左手一抬,啪的一声,正好接住了白雪寒飘忽不定的手掌。双掌击实,阮天华才双足落地,站定下来。
白雪寒目光一注,忽然格的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形意门的阮少侠,你当选武林状元,果然生得一表人材,风流成性,听说你和魔教门下的黄玉香有情,怎么这回又勾引我三师妹,促使她背叛师门,吃里扒外,我是奉命叫我三师妹回去的,你也随我去。”
阮天华被她说得俊脸通红,怒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这是胡说吗?”白雪寒眼睛看着他,轻笑道:“你勾引我三师妹总是事实吧?你们两个跟我去见师傅,说不定师傅心理一高兴,就招你做徒婿,你们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结为夫妻了吗,我这大师姐也好叨扰一杯喜酒呢。”
阮天华喝道:“你是勾婆子一党的人,在下正要找你们,你们把家父一行人弄到那里去了?”
“哦,对了。”白雪寒道:“阮少侠的令尊和勾总管一同回青螺山庄去了,阮掌门人即将就任教主,你也该参加大典才是。”
这话听得阮天华一怔,爹就要任教主?这一定是勾婆子在捣鬼了,不觉怒声道:“家父被你们迷失了神志,你们这群作恶多端的妖女,居然不择手段,用家父做傀儡,阮某今晚先把你拿下了。”喝声出口,左手突然施展擒拿手法,朝她右臂关节抓去。
“咦。”白雪寒妖声道:“你怎么跟我动起手脚来,不怕三师妹倒翻醋罐子吗?你们随我回去,说不定还会派你当少教主呢。”她口中说着,一双右手却柔若无骨,一下反过来朝阮天华左肩拂到。她出手之快,委实无法形容,阮天华抓了个空,右肩“拍”的一声已被她玉手拂个正着。
“玄阴九转掌”,对旁人只要兵刃交接都可以借物传阴,渗入阴气,使你失去抗力,这下是手掌直接拂中肩头,自然更厉害了。但阮天华练的是“紫正神功”,玄阴真气对他一点作用也发生不了,这一记只是被普通手掌拂上一样,阮天华当然并不在乎。
但就在她手掌拂上肩头之际,阮天华右手抬chu,一记劈掌也随着劈出。白雪寒果然也反应极快,看到阮天华一掌劈来,左手当胸竖立,平推而出,又是“拍”的一声,两只手掌掌心击上了。方才她一记“九转掌”拂上阮天华右肩,阮天华依然若无其事,但这回双掌交击,“啪”的一声轻响中。白雪寒有如被人重重的椎了一把,口中惊啊出声,一个人被震得离地飞起,跌出去七八尺远。
冷秋霜一双秋波一直盯注着两人,这时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阮少侠,你们可以快走了。”一面惊呼道:“大师姐,你怎么了?”点足飞扑过去,一把把她扶了起来。
桑鸠婆听白雪寒口气,证实黄玉香说的不假,勾婆子果然回青螺山庄去了,而且还说阮松溪即将就任教主,心头一急,喝道:“小兄弟,今晚非把她们两个拿下不可。”
阮天华心里好生为难,冷秋霜几次示警,要自己等人快走,但事实上,这白雪寒必然知道很多事情,而且她的身份,似乎不在勾婆子之下,自然要把她拿下才是,心念一动人已跟着欺过去。冷秋霜扶起大师姐,阮天华也跟着欺到。白雪寒这一掌伤得不轻,一个人摇摇欲倒。
冷秋霜望着阮天华急道:“你还不去,要做什么?”
阮天华道:“家父落在你们手里,在下非把她拿下不可。”
冷秋霜焦急的跺跺小蛮靴道:“唉,你这人……”
白雪寒倏地睁目道:“你和他说什么?”
就在此时,阮天华突觉身后微风—飒,只听有人咦道:“大姑娘负了伤么?”这句话就来自身后,本来这句话是关切之言,但从这人口中说来,就使人有怪异之感。阮天华一怔,急忙回身看去,自己身后不远竟然站着四个高矮不等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