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飞云也连忙抱拳道:“在下已经起来了,麻烦二公子亲自前来,真是不好意思。”
张少轩道:“老道长还没起来吗?”
谷飞云道:“明月姑娘方才叩了两下房门,醉道长没有答应,大概喝醉了还没有醒呢,他经常一醉两三天不醒,不用惊动他了。”
张少轩颔首笑道:“对了,兄弟记得有一次道长和家父几位朋友一起喝酒,他喝得酩酊大醉,就整整睡了三天。家父笑他师父是酒仙,他却是醉仙,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谷飞云道:“醉道长怎么说呢?”
张少轩道:“他说,就是因为师父是酒仙,徒弟就非醉不可,不然,徒弟的名声岂不是盖过师父了?”
说到这里,抬抬手道:“谷兄请坐,咱们还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兄弟已要明珠去请三位姑娘了。”两人落坐之后,明月送上两杯茶来。
张少轩喝了口茶,抬目问道:“谷兄四位,不远千里而来,不知要去哪里?”他还是不放心谷飞云一行四人的行踪,有机会都不肯放过,要试探谷飞云的口气。
谷飞云道:“不满张兄说,在下也说不上来,我们一行,是由珠儿妹子领路的。”
张少轩微微一笑道:“听来好像很神秘,哦,珠儿姑娘小小年纪,一身所学相当高明,她在少林寺施展的好像是“云龙身法”,难道会是昆仑传人?”
谷飞云道:“珠儿妹子从没说过她师门的事,在下也不清楚。”他现在经历多了,深谙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道理,醉道长既然一再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分明对张少轩有了某种怀疑,怎肯和他多说?
张少轩心中暗暗冷笑,但脸上丝毫不露,只是微笑着道:“兄弟只是随便问问,谷兄不用放在心上。”
只听明月在阶下叫道:“启禀二公子,三位姑娘来了。”接着响起珠儿的声音道:“谷大哥在里面,我们就进去咯。”张少轩、谷飞云刚站起身,珠儿、冯小珍在前,荆月姑稍后,三人一起走了进来。
张少轩含笑道:“三位姑娘来了,谷兄,我们可以走了。”
谷飞云道:“二公子请。”
张少轩道:“兄弟给大家领路。”他走在前面,一直回到西花厅,已是上灯时候,四盏琉璃灯照得如同白昼,中间一张八仙桌上,早已摆好杯筷,放着四个冷盘。张少轩抬手道:“谷兄,三位姑娘请入席了。”几人依次入席,一名使女捧着银壶给大家斟上了酒。
荆月姑道:“愚姐妹都不会喝酒,请二公子见谅。”
张少轩温文一笑道:“兄弟也不喜于喝急酒,大家一边吃莱,一边喝酒,各人随量好了。”这一席筵,莱肴精美,大家边谈边吃。
张少轩为人温文尔雅,谈吐举止斯文有礼,他从小时常跟乃父上少林寺去,缠着一些老和尚讲故事,一讲就说不完,他口才流利,娓娓道来,讲得极为生动,也都是谷飞云等四人闻所未闻的掌故,自然听得津津有味。这一席酒,就这样喝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行散席。
张少轩还要亲自送他们上芝苑、兰苑,谷飞云等人同说自己认识路,不用再劳二公子了。张少轩执意不肯,谷飞云也再三推辞,张少轩才勉强吩咐一名青衣使女提着灯笼送四人回转宾舍。
路上,荆月姑悄声问道:“大哥,今晚可是有什么事吗?”
谷飞云道:“醉道长要你们不可惹事,你们就不用管了。”一会工夫,已经来至芝苑。
荆月姑道:“大哥,明天见。”
谷飞云道:“我送你们回去。”
荆月姑道:“不用了,我们自己会回去的。”
冯小珍道:“是啊,这里只有一条路,还会怕迷失吗?”
谷飞云点点头道:“好吧,那我不送你们了。”
珠儿道:“大哥明天见。”
“明天见。”谷飞云目送她们走远,才回身跨进芝苑大门,明月已迎了出来,躬身道:“谷公子回来了。”
谷飞云问道:“醉道长还没醒吗?”
明月道:“没有,明珠姐姐会伺侯的,公子只管放心好了。”
谷飞云推门进入房中,明月已经捧着脸水走入,说道:“谷公子请洗把脸,小婢泡茶去。”
谷飞云道:“多谢姑娘。”
明月退出之后,谷飞云洗了把脸,心中暗道:“醉道长曾说今晚有事要交代自己的,不知是什么事情?”心中想着,明月已泡了一杯茶走入,放到几上,说道:“谷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谷飞云含笑道:“没有了,姑娘只管去休息好了。”
明月欠身道:“公子晚安,小婢那就告退了。”说完,就退出房去,随手拉上了房门。
谷飞云在椅上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心想:“醉道长怎么还没消息呢?”
正在思索之际,耳边就响起醉道人的声音说道:“还早一点,等你喝完茶,像平日一样,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吹熄灯后,从后窗出来,到贫道房间的后窗,贫道再告诉你。”
谷飞云不知他要自己去做什么?从容喝完了茶,站起身来,一口吹熄灯火走进后窗,轻轻推开窗户,穿窗而出,回身把两扇窗关好,足尖轻点,在屋瓦上行走。
还没走近醉道人住的后窗,就听他以“传音入密”说道:“小施主真是急性子,贫道要你慢慢的来,现在还早了些,但既然出来了,就到下面去等一会吧,你从这里跃下去,往右首走五十步。”谷飞云依言纵身跃落屋面,心中默数着,往右走了五十步。
醉道人又道:“好了,就在这里,你后面不是有一chu花丛吗,你就隐身到花丛后面去,贫道没有出声,你千万不可有任何举动。”
谷飞云点点头,依言退到一丛花影后面,蹲下身来,心中暗道:“醉道长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他要自己躲在这里,究竟做什么呢?如果有人企图暗算他,以他的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也用不着自己帮忙呀。”
时间渐渐过去,谷飞云在花丛后面蹲了将近一刻之久,只听醉道人的声音在耳边说道:“注意,有人来了。”
谷飞云抬目看去,果见一条人影从左首一条小径掩掩藏藏的走到屋后,目光迅速一转,嘶一声腾空跃起,一下落到醉道人住的后窗之下,就蹲下身来。谷飞云目能夜视,看到此人一身黑衣,连大半个脸上也蒙着黑巾,但从他腾身跃起,飘伏窗下,身法之快,足见武功极为高明。啊,这人身材瘦小婀娜,竟然还是女子,这会是谁?
就在这一瞬间,但见黑衣女子刚刚在窗下蹲身子,忽然原式不变,一下像风吹落叶,她一个人滴溜溜的飘了起来。朝左首小径上飘飞过去。等她落到地上,离醉道人住的后窗已有十来丈远近。黑衣女子站停下来,才如梦初醒,惊愕的不知所云,急忙一个转身,纵身急掠而去。
就在此时,醉道人的声音才道:“咳,小施主快跟她下去,看她究竟有何阴谋?但你切记不可露了痕迹。”谷飞云听得点点头,立即身形一晃,从花丛间掠出,远远尾随着黑衣女子身后,跟了下去。
黑衣女子似是被刚才这一下哧破了胆,走得急为匆忙,根本没再注意身后是否有人跟踪,折入长廊,就只顾往前进奔行,到得第二进,才翩若惊鸿朝中间一间后窗闪入。谷飞云悄悄跟到后窗,贴身站定,缓缓偏着脸朝房中看去。
黑衣女子进入房中,迅速的脱去一身黑衣,换上衣裙,又翩然朝外行去。谷飞云因她在房中换衣,自是不便偷看,心中暗道:“这人果然是西山别墅的人。”
此刻听到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急忙凝目看去,看到的已经只是一个苗条背影。心中不禁暗暗后悔,早知如此,方才就该看看清楚她是谁了。心中想着,急忙身形移动,闪到另一个窗下,只见苗条人影迅快的从楼梯下去。
楼下左厢,是一间布置精雅的书房,此刻还有灯光,前后四扇明窗也敞开着,只是下了一层轻纱窗帘,身穿青绸短衫裤的二公子张少轩,正坐在临前窗一张太师椅上,椅上放一壶香茗,敢情还没上楼去睡。不,书房左首,还有一间精致的寝室,牙床枕席,一应俱全,二公子何以忍令娇妻独守空闺,他一个人却要睡到书房里来呢?这时,书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迅快的闪进一个苗条人影。
张少轩身子微侧,叫道:“是五师妹吗?”原来那苗条人影赫然是他娇妻二少夫人。
谷飞云也在此时悄悄掩近后窗,目光一注,心头也大为惊愕,暗道:“去觑探醉道长的竟然会是二少夫人,他们居然会是师兄妹。”他有了这一发现,自是越发不敢丝毫大意,以背贴墙,宁神听去。
只听张少轩问道:“情形如何?”这话自然是问她去觑探醉道人的事了。
二少夫人悄生生走近张少轩身边,在椅上坐下,一面压低声音说道:“二师哥幸亏没去,去了只怕麻烦大了。”
张少轩矍然道:“怎么你被他发现了?”
二少夫人道:“我蒙着脸去的,他不一定会想到是小妹,但他已经知道我是女的了。”
张少轩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急道:“他会不会跟踪着你来?”
二少夫人咭的一声轻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方才他要拿下我易如反掌,何用把我送出十丈以外?这是他分明不愿多事,你说他会跟踪我来吗?”
张少轩重又回身坐下,望着他五师妹,说道:“你把经过如何,快说给我听听。”
二少夫人道:“刚才我一路都很小心,就是飞上他住的那间后窗,自信不会弄出什么声音来……”
张少轩低声道:“五师妹轻功一向很好,所以才有黑燕子的外号。”
二少夫人娇嗔道:“你又笑我了。”
张少轩道:“我的五妹,愚兄怎么敢笑你呢?”
二少夫人答道:“你快坐好,正经些好吗?”
张少轩道:“五师妹……”
二少夫人倏地站起身,冷声道:“二师哥,你再这样,小妹就走了。”
张少轩手足无措,尴尬的道:“五师妹,你……请坐,快说下去咯。”
房内这一情形,谷飞云虽没看到,但他全听到了,心中暗暗奇怪,忖道:“原来他们只是假凤虚凰,并非真的夫妻,那么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了。”
二夫人道:“但就在小妹刚刚闪近他后窗,耳边就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贫道方外之人,酣卧之chu,不喜有人觑伺,女施主请回。”话声入耳,陡觉一阵无形力道把我一个人裹着飞起,几乎连一丝抗力都来不及使展,就被一下送出十丈以外,等落到地上,才觉身上一松,丝毫也没有受伤……”
张少轩吃惊的道:“他有这么大的本领。”
“奇怪。”二夫人道:“小妹明明在他酒中下了“消功丹”,怎会……”谷飞云听得一惊,她居然在醉道长的酒中下了毒。
张少轩道:“醉道人内功已臻上乘,今天下午,他整整睡了一个下午,也许是把“消功丹”逼出去了。”
二少夫人娇笑一声道:“二师哥怎么忘了,仙子炼制的“消功丹”,任你内功再好,也无法逼出体外,因为它一入体内,就无迹可求,丝毫不会有异样感觉,怎么能逼得出来?少林掌门至善不是坐了一年关,他能逼得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