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当然不会发觉,但通天教主是什么人,在谷飞云说话之时,他却已发觉谷飞云一身紫气氤氲,心中也不由得暗暗点头,这年轻人真是武林奇葩,年纪轻轻竟已有如此造诣,双目怎乍睁,射出两道慑人的金光,朝谷飞云看了一眼,点头笑道:“小施主原来已练成昆仑“紫气神功”,但“紫气神功”虽然小则水火刀兵不侵,大则可以横弥六合,护身有余,要接老衲一掌,只怕仍非易事。”
珠儿不耐的道:“老和尚,我大师哥说过要接你一掌,自然非接你一掌不可,你尽说废话作甚,还不快些发掌?”
谷飞云喝道:“珠儿不得无礼。”
珠儿噘起小嘴说道:“我又没说错。”
通天教主含笑道:“你这小师妹说得不错,小施主既然坚欲一试,好吧,老衲就让你试试,小施主不妨先行出手。”他不愿先出手,却要谷飞云先出手,是要谷飞云知难而退。
但谷飞云却不领他的情,依然站着不动,拱手道:“在下上场来,是要接老师父的一掌的,自然要老师父先发掌,看看在下接不接得下来?所以还是老师父发掌为是。”
通天教主看他侃侃而言,心想: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面颔首道:“好吧,小施主那就小心了,老衲要出手了。”说话之时,右手缓缓抬了起来。
谷飞云神情凝重,他早已把“紫气神功”凝聚掌心,右手也随着缓缓抬起,就在此时,耳边又响起南山老人苍老的声音说道:“谷小哥,你听老夫口令再发掌,不用害怕,因为心存害怕,气就不壮了。”谷飞云听到南山老人的声音,胆气不由一壮,目中紫光也登时大盛。
这时通天教主的右掌已经缓缓朝前推来,场中,金母、东海龙王等人,莫不全神凝注,每个人的右掌也都凝聚了毕生功力,万一谷飞云稍现败象,大家都准备及时出手。最紧张的当然是谷清辉夫妇了,担心儿子是不是能够接得下来?不,还有荆月姑等几位姑娘,一个个睁大一双妙目,连霎都不敢霎一下,每位姑娘的纤纤玉掌,早已沁出汗来。这真是最紧张的一刻了,比方才闻野鹤出手时,不知紧张了多少。
“好了,谷小哥可以发掌了。”谷飞云听到南山老人的声音,当胸右掌立即依言朝前推去。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谷飞云陡觉一股极大的力道从背后传来,循臂涌向掌心,朝前冲击出去。也就在谷飞云右掌推出之际,一条娇小人影,捷如飞鸟,从谷飞云身边飞出,真向通天教主当头扑去。
同时也响起了几声惊“啊”,那是荆月姑、冯小珍等几位姑娘,她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地发现小师妹珠儿竟然胆大妄为的朝通天教主当头扑去,自然要惊“啊”出声了。谷飞云发出的“紫灵掌”,是以“紫气神功”为基础,无声无形,不带丝毫掌风,通天教主的“金手印”同样属於武林中至高无上的神功,同样无声无形,不带丝毫风声。
在场的人神情紧张得如压沉铅,也肃静得鸦鹊无声,大家都看到通天教主右掌缓缓推出,谷飞云出手比他迟了半拍,但推出的掌势却较为快速,正因两人出手都不带掌风,看不出谁的掌势较强?不,立时有了分晓,通天教主掌势推出,右手似乎轻微的震动了一下,这轻微震动,就可猜想得到他的掌力和谷飞云的掌力已经接触上了。接着他双目陡睁,射出两道奇亮无比的金光,这是他发觉不对,正在加强掌力。
这原是双方掌力乍接,像电光般一闪的时间,通天教主一个人突然间好像站立不稳,一连后退了四五步,双目金光闪动,一张枯瘦的脸上,似有不信之色,望着谷飞云呵呵呈笑,说道:“小施主这点年纪,居然练成了“紫灵掌”,而且居然已有八九成火候,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差幸小施主拜岳大先生为师,没有投在老衲门下,否则真是埋没了奇才。”
谷飞云拱拱手道:“老师父夸奖。”
冯小珍疑惑的问道:“谷伯母,谷大哥是不是接下他一掌了?”
席素仪含笑道:“自然接下了。”
荆月姑目光转动,口中惊咦道:“小师妹呢?怎么不见了?”
只见珠儿一蹦跳的跑了过来,含笑道:“大师姐,我在这里。”原来她眼看大师哥手掌推出,她急忙纵身朝前扑去,这是她早就打算好的,准备扑到通天教主头顶,给他一记“紫云掌”,因此去势如箭,十分迅捷。
那知堪堪扑起,就听到一个苍老声音在耳边喝道:“小女娃,你想去送死,还不回去?”声音入耳,一阵轻风,把自己一个身子轻飘飘的朝左首吹了出去,等落到地上,依然好端端的站着,心知有高人把自己拦了下来,正好荆月姑又惊又急的叫着,就含笑跑了过来。
却说谷飞云刚说出“老师父夸奖”,通天教主忽然正容的道:“老衲说的是实话,小施主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林奇才,不是昆仑派,也难以造就,老衲并无半点夸奖之意,老实说,老衲的金手印,也只有昆仑“紫灵掌”,才能接得下来。”
东海龙大笑道:“古教主那是承认失败了?”
通天教主点头道;“老衲没想到谷小施主练成了“紫灵掌”,这是天意,夫复何言?”接着目注谷飞云,徐徐说道:“谷小施主,老衲有一事奉托,不知可否随老衲到石窟中一谈?”
谷飞云迟疑的道:“老师父有什么事,这里不能说吗?”
通天教主一脸诚恳的道:“老衲说过有事奉托,实因此事关系重大,除了老衲,只有小施主一人可以听到,所以要请小施主到石窟中方能说出来,老衲有事奉托,自无丝毫恶意,小施主自可放心。”
谷飞云道:“好,在下跟老师父去。”
通天教主颔首道:“多谢小施主,老衲在石窟中等你。”说完,回身缓步朝窟中行去。
席素仪吃惊道:“飞云,你不能跟他进去。”
谷飞云道:“娘,老师父有事托付孩儿,孩儿答应他了,岂能失信?”
席素仪道:“你不能去,通天教一再受挫,到最后的全盘失败,都和你有关,老魔头居心叵测,他诱你入洞,决不会安着什么好心。”
谷清辉也道:“飞云,你娘说得不错,江湖上人心险恶,你不要以为他慈眉善目,就可信赖,这次已经是他第二次倡乱江湖了,他要你进入石窟去,可能有什么阴谋,不可不防。”
丁易道:“谷伯父、小侄觉得谷兄已经答应他了,进去瞧瞧也好,看他有些什么花样,再说谷兄也未必怕了他,伯父、伯母不放心的话,小侄愿意陪同谷兄进去。”他这话堪堪出口,荆月姑、冯小珍、祝纤纤、辛七姑、宇文兰、许兰芬、全依云等姑娘也纷纷嚷着要去。
珠儿抢着道:“大师哥,人去多了不好,依我说,还是由大师姐、二师姐和我三人陪你进去的好,各位好姐姐,不是不要你们一起去,因为师父说过,有我们师姐妹联手展开剑法,多厉害的人都不用怕他,老和尚自然也不用怕他了。”
谷飞云道:“老师父说过,他有事相托,而且十分重要,只能我一个人进去。”
金母道:“通天教主当众承认失败,似有悔祸之心,他要飞云一个人跟他进去,也许确有要事相托,以飞云的身手,纵或有事,也足可自保,再有老身和闻野鹤、守山四老等人,在洞口接应,必可无事,你们夫妻不用为他担心。”
席素仪道:“师父说了,徒儿自然放心了。”谷飞云眼看爹娘已经同意,就欣然朝石窟走去。金母答应席素仪的,负责他的安全,自然不敢大意,由闻野鹤和鹿长庚、蓝公忌,掩向石窟右首,金母亲率守山四老掩向石窟左首,俾可随时接应。
紧跟着谷飞云身后的,除了谷清辉夫妇和丁易之外,还有荆月姑、冯小珍、珠儿和宇文兰、许兰芬、祝纤纤、辛七姑、全依云等几位姑娘也芳心紧张,急先跟了上来,但他们走近石窟,就一齐停了下来。
谷飞云举步走入石窟,任他练成“紫气神功”,目能暗视,但在这广大黝黑的洞窟中,最多也只能看到十丈左右,四周幽暗如墨,就看不清了。通天教主就站在入洞不远,大概五丈光景,看情形,他只是为了两人谈话,不愿被人听到而已。
谷飞云走到他面前,拱拱手道:“老师父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通天教主右手缓缓纵左手大袖中取出一本约有二十几页的书卷,一面说道:“这本就是“通天宝笈”。”
他只说了一句话,似有无限感慨,连拿着宝笈的手都有些微颤抖,续道:“老纳三十年前,在这座石窟中,无意中得到两页破残的纸张,上面就有“通天宝笈”四个字,但因残缺不全,只记载了一种身法。就是“灵飞身法”,和十三式剑法,就是,“通天剑法”,这套剑法,也是残缺不全的,老衲化了三十年工夫,撷各家所长,把剑法补足为三十六式,如论实用,也差可凑数,但精奥总不如前面的十三式。
另外老衲又把从天竺学来的武功,和中原各大门派的功夫,融会贯通,为了一些心得,依然沿用“通天宝笈”之名,这本书或许不能和原来的“通天宝笈”相比,但却费了老衲三十年心血,少林武学出自天竺,所以天竺武学,可说是佛门神功,这本书前面两种武功,“灵飞身法”和“通天剑法”,应是道家功夫,所以这本书也可以说集佛道两门於一炉,这也就是老衲几个徒弟,对付中原各大门派绰有余裕的道理……”
他说到这里,口气略顿,又道:“老衲已经败了,从此世上就再也没有老衲了,但这本书化了老衲三十年心血,要它和老衲同委沙土,实在使老衲十分沉痛之事,思之再三,当今之世惟有小施主可以托付……”
谷飞云道:“老师父……”
通天教主摆了下手道:“因为这本书上所记载的武学,不是老衲夸口,可以说胜过各大门派的武功,如要落在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手中,不出二十年,江湖上又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小施主昆仑传人,纵然不屑一顾,但他日小施主可以代老衲收一个徒弟,要他继承阐教一派,有小施主督促薰陶,定可规规矩矩的做人,也可以了却老衲一个心愿,这就是老衲奉托之事,请小施主把它收下了。”说完,双手递了过来。
就在此时从暗陬窜出一条人影,疾如闪电,一下从通天教主手中抢过宝笈,掠了出去,投入暗chu。这一下当真迅捷无比,又事出仓猝,谷飞云几乎连人影都没看清楚。只听通天教主大喝一声:“孽徒尔敢。”右手朝投入暗chu的人影拍了过去。但听一声凄厉的惨号响chu,立告寂然。
这一声惨号,传到石窟外面,听得金母、谷清辉、席素仪和几位姑娘家的耳中,不啻晴天霹雳,各个人心头蓦地一沉,不约而同,纷纷纵身朝石窟中扑去。通天教主击出一掌,口中喝了声:“小施主快来。”身形一晃,就如轻烟般一般一闪而没。
谷飞云急忙跟了过去,只见通天教主已经取回宝笈,他身前地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那不是束无忌还有谁来?这时只听席素仪的声音叫道:“飞云,你在那里?”
接着又是荆月姑、冯小珍等几位姑娘的声音叫道:“大师哥,你在那里?”
“谷大哥,你没事吧?”通天教主迅快的把宝笈塞到谷飞云手中,说道:“小施主珍重,老衲即将封闭石窟,你要他们快快退出,最好退到石窟前三十丈以外去。”话声出口,人影一晃而逝。
谷飞云把“通天宝笈”塞入怀中,急忙掠了出去,口中叫道:“娘,孩儿在这里。”
第一个掠到谷飞云面前的是金母,她手仗长剑,急急问道:“飞云,你没事吧?”
谷飞云连忙躬身道:“多谢圣母,在下没事。”两句话的工夫,人影纷纷朝谷飞云围了上来。
谷清辉问道:“通天教主呢?”
谷飞云道:“老师父刚才说的,要大家赶快退出去,最好退到石窟前三十丈以外,他要封闭石窟了。”
金母忙道:“那就叫大家快退。”
东海龙王右手提着龙头杖,左手向空连挥,洪声道:“大家速退,要退出窟外三十丈方可停止。”
冲进洞来各派掌门有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东海龙王的喝声,只当事情有变化,立即纷纷退出石窟,再要门下弟子一齐退到三十丈外,方始站停。就在此时,大家但听石窟中发出轰然巨响,接着山摇地动,大小岩石滚滚泻落,砂土飞扬,宛如一团浓雾,弥漫整个谷底。祝纤纤、辛七姑不禁目含泪水,遥对石窟,跪了下去。
东海龙王骇然道:“古教主炸山自埋了。”
珠儿披披嘴道:“石窟里面,还有石窟,他才不会死呢。”
谷飞云道:“老师父方才只说要封闭石窟,没说他要自埋,大概是闭关修禅,不再出世了。”他对通天教主存着一分好感,才有此说。
珠儿咭的笑道:“祝姐姐、辛姐姐,你们都听到了,老和尚只是闭关修禅,不会有事的。”
席素仪回头问道:“通天教主叫你到石窟里去,究竟有什么事?”
谷飞云想到通天教主不愿当着众人说出来,自然也不想大家都知道把宝笈托付自己的事了,不觉迟疑了一下,才道:“他和孩儿说,他已经勘破红尘,方才那一掌,是故意让孩儿的,他要从此闭关修禅,不再出世了。”
席素仪问道:“那么刚才那一声惨叫,又是什么人呢?”
谷飞云道:“那是束无忌,老师父说他勾结项继楚,召开武林大会,并不是老师父的意思,所以要当着孩儿把他chu决。”—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娘,老师父托孩儿的一件事,这时人多口杂,不便奉告。”
席素仪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经过一阵工夫,谷底弥漫的砂石,渐渐澄清,那座石窟,已被巨石砂土填满,再也无人可以出入了。东海龙王拂须笑道:“这位通天教主果然神通广大,把石窟封闭起来了。”
南云子稽首道:“善哉,善哉,各位掌门道长共襄盛举,江湖武林大概又可以有二三十年的平静无事了。”
刘寄禅大笑道:“敉平这场劫难,咱们只不过共同参与而已,功劳最大的,应推谷少侠了,不但先后挽救了少林、武当、华山三派危机,还改扮陇山庄庄主,使西路总令成为反抗通天教的劲旅,又在会场上力挫天道教主乾天辰,最后一掌定乾坤,击败通天教主,逼使他封闭通天崖石窟。以后江湖上一定会流传着说:某年、某月、某日,武林各大门派会师通天崖,联手击败通天教,这不是大家都沾了谷少侠的光吗?”
荆溪生陪着笑道:“刘掌门人说得极是,今天全仗谷少侠一掌定乾坤,今后江湖上都会把“一掌定乾坤”作为谷少侠的美号呢。”他沾了女儿和谷飞云是同门师兄妹的光,又是谷飞云的准岳丈,自然要给准女婿加上一个响亮的外号,他也好多增一份光彩。
谷清辉忙道:“荆老哥千万不可如此说,小儿小小的年纪,这一外号如何能担当得起?”
石大山笑道:“谷老哥太谦了,谷少侠怎么会担当不起?事实如此,明明就是一掌定乾坤,没有谷少侠这一掌,老实说,咱们人数虽多,只怕未必接得下通天教主三掌呢,这个美号,就算咱们各大门派送的好了,天下武林,有谁敢反对?”他话未说完,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石大山得意的洪笑道:“谷老哥,你看,大家不是都同意了?哈哈,谷少侠,今后你说叫“一掌定乾坤”谷飞云了,这是各大门派封的,你推也推不掉的。”
闻野鹤也大笑道:“小兄弟,我们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说过:江湖上你只要说是我闻野鹤的小兄弟,就没人敢欺侮你了,现在我该说我闻野鹤是一掌定乾坤的老哥哥,大家更会瞧得起我了。”
席素仪本来待说各位道长虽是一片好意,但小儿年事还轻,这样等于是纵容了他,骄傲其心,爰之适足以害之,但闻野鹤这一说,使她不好启嘴了,因为闻野鹤是师父的老情人,是自己的长辈,到口的话,也不好说出来了。
谷飞云连连抱拳道:“闻前辈、各位道长、晚辈实在不敢当。”
东海龙王含笑道:“好了,这里已经没事了,咱们也该班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