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猜想是,意识,或者说思维,智慧,其实是对于某一个整体系统的状态的描述。”
陆铭斟酌着语言,整理着自己的猜想:“千万亿个脑神经元之中,没有一个神经元是人类的意识。但这么多脑神经元集合起来,各自不同的活动着,便从整体上表现出了‘意识’的存在。
所谓意识,或者说智慧,只是众多神经元集体活动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我们将它当做一个整体来看待,从整体来评判它的活动和运动,它便看起来如同智慧一样。但如果将它分开单独看待,那么意识根本就不存在。”
宁教授笑着点头:“很有意思的猜想。陆铭,你有脑科学背景?”
“没有。”陆铭摇头:“这只是我自己瞎想的。您可能并不清楚,我以前是个科幻作家……”
“呵呵,你这个猜想,从本质上来说,倒是和某些前沿理论有些类似。不过类似这种性质的猜想,数量挺多。但大都是既没法证实,也没办法证伪。”
“是,我听说过。”陆铭说道:“我对于楼神的猜想,便来自于这个猜想。我的想法是,楼神也只是亿万只恐菌集体活动和运动之下的集体意识。呃,也就是说,楼神本身是不存在的,就像我们人类的意识一样。”
宁教授笑道:“你是说,单个恐菌就像我们人类脑袋里,单个的神经元一样?无数只恐菌集合起来,便有了意识,有了智慧,有了楼神?”
“是。”
“很有意思的猜想。你的依据是?”
“没什么过硬的依据,只有一些不知道算不算证据的证据。第一点,是恐菌自身的生理结构,您应当看过资料,恐菌的生存,必须依托集体营造出来的某种微弱的生物电电场,而这种电场,又来源于每一只恐菌的贡献。”
“生物电么……”
宁教授一边缓缓点头,一边沉吟着:“从这个角度来看,单个恐菌的任何变化,都可以对这个‘集体电场’造成一定影响,而只要处在这个集体电场覆盖范围之内,哪怕身处几千米之外的地方的另一只恐菌,也能瞬间感应到这种变化。至少从相互之间的沟通来看,组成‘集体智慧’的障碍是不存在的。”
“是。千万亿只恐菌,每一只恐菌都在影响着这个电场,也同时受到这个电场的影响。每一只恐菌都在影响着其余的恐菌,也在受到着其余所有恐菌的影响。这相互影响之间,这种集体电场的变化的复杂度,我想应当是满足诞生一个集体智慧的要求的。”
“那么,这种‘集体电场’就是楼神?”
“我是这样猜想的。第二个依据是,楼神可以指挥恐菌。但,恐菌只是一个简单的单细胞生命。除了这种集体智慧,或者说集体电场之外,我实在想象不出还有哪种方法能去指挥这种单细胞生命。”
这玩意儿连脑子都没有,怎么可能接受命令服从指挥?
“你的意思是说,单个恐菌从这个集体电场之中接受指令?”
“是。这种指令应当十分简单,简单到单单依靠本能便可以理解并执行。譬如,当电场变化到某种程度之时,恐菌就分泌恐毒毒素,电场变化到另一种程度,便分泌腐蚀性物体,或者向前移动、向后移动之类。”
“众多的十分简单的个体,汇总起来,就成了具备较高智慧的意识体?这还真的很神奇啊。”
陆铭笑道:“神奇倒不至于。咱们人类世界的电脑,一些较为先进的人工智能甚至能做到以假乱真假装人类。但就算再复杂的程序,其本质不仍旧只是0和1么?对于这种整体性的东西来说,复杂的是其组合逻辑,而不是单个个体。
计算机程序充当了这种逻辑,让简单的0和1组合成了复杂的人工智能程序,那种恐菌的集体电场,同样充当了这种逻辑,让简单的恐菌组合成了复杂的楼神。”
“还真是神奇的生命。”
宁教授感叹了一句,又说道:“有关那个菌王石凋,你有什么猜想或者推测么?”
陆铭沉默良久,才满是不确定的道:“我不知道。但如果楼神真的是恐菌的集体智慧,那么我猜,楼神……恐怕也会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观吧?”
“世界观?”
“对。类似于人类远古时代的那种世界观,就像天圆地方,或者大地是被一只巨大的乌龟驮起来的之类。”
解释当前所处环境,解释这个世界,理解这个世界,是智慧生命的基本需求。
“世界观催生了原始宗教,蒙昧时代的古人尝试用神话的方式来解释世界之中的一些现象,譬如雷神,雨神,火神之类。那么,同为智慧生命,楼神也应该有自己的世界观,有自己的原始宗教崇拜才对。”
“你是说,那个菌王石凋,有可能是楼神的宗教崇拜对象?它以恐菌的形象作为神灵的形象,指挥恐菌‘凋刻’出了这个凋像,然后将其当做神灵来崇拜?正因如此,当时你的队友何薇,在摧毁了菌王石凋之后,楼神才那么愤怒?”
信仰和崇拜的神灵凋像被毁,放到人类身上,照样会愤怒。
“我是这样猜的。但事实究竟如何,可能咱们永远无法知道了。”
宁教授笑了笑:“是啊。唔,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暂时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