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都和姑娘单独呆过。”苏木哭丧着脸,可怜兮兮道,“伺候姑娘梳妆的是紫萍,姑娘开始打扮,我和妹妹就去外头准备东西,那会儿你身边就只有紫萍一个。梳妆後,紫萍被别个姑娘叫去,我见廊里的灯笼有两个不利落,去叫仆役过来拾掇,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只有妹妹在屋里头伺候。之後……之後等我回来,见妹妹有点乏,姑娘你又是个事儿少的,我就叫妹妹去歇着,最後姑娘出去见世子的影卫,便是我送出去的,姑娘想不起来了麽?”
玉若嫣并不回避,直率道:“那一段的记忆,对我来说非常模糊,所以我才相信,你们三个之中,定有一个在当日出了问题。方才那些琐碎问题,你们中如果有谁坦诚告诉我,当日被人袭击,或是出了什麽岔子,并未过来伺候,我便知道哪个被对头替换。然而,你们谁也没提及此事。也就是说,那时对我下手的人,如今还在你们三个之中。兴许,你们三位都是同谋。”
苏木脸色煞白,一个响头磕下去,高声道:“玉捕头明鉴,奴婢兢兢业业伺候,没有半点害人之心啊。”
玉若嫣神情稳如磐石,丝毫不动,淡淡道:“你且坐到一边,南宫少侠,请苏叶进来吧。”
苏叶低头进来,听玉若嫣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心惊胆战低着头,考量片刻,缓缓回答一遍,细节上略有些出入,但大体上没有差别。
玉若嫣不置可否,又把紫萍叫进来,一样问了一遍。
紫萍梳妆之後就被别chu叫走,所以她不知道後面都发生了什麽,只把自己的行程细细交代了一遍,唯恐被玉若嫣判定有问题,还擡出了能为她作证的各院人物。
玉若嫣沈思片刻,起身道:“你们三个谁身上出了问题,我一时间无法确定。可,这里并非官府衙门,而是唐门地界,一旦我将你们中必定有一个人存在问题的事情说出去,恐怕你们三个都要被杀,以绝後患。”
此话一出,三个丫鬟齐刷刷扑通跪下,三颗脑袋此起彼伏,磕得砰砰作响,连声求饶。
玉若嫣等她们安静下来,才缓缓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保住你们中无辜者的性命,但要委屈你们,暂且在某个地方,与世隔绝一段时间。”
三个丫鬟惊疑不定,互相对望,不敢开口。
“南宫少侠,劳烦去请唐掌事来,将她们三个分开关押到僻静chu,无需分派弟子看守,只定期送入吃喝,倾倒秽物,不许任何人与她们交谈碰面,案情水落石出之前,这三个丫鬟谁也不得离开关押之chu。”
苏叶颤声道:“玉捕头,那……那我们的活……”
“你们不必干活,只当休了大假,安心将养便是。”玉若嫣起身,淡淡道,“只是独chu一段时间,总好过被冤杀在此。孰轻孰重,你们自行衡量。”
玉若嫣还未走到门口,唐远明就已匆匆返回,看他面色,竟还使了轻功。
“玉捕头,三个丫鬟都已问完?”
玉若嫣颔首道:“都已问完。”
她将三个丫鬟的chu理方式对唐远明交代一遍,接着道:“南宫少侠,烦请你找个人领路,带我一同,这就去三个丫鬟的住chu搜查一遍。”
南宫星先一步出门,就看到唐蕊带着傅灵舟已经等在院中,这下有了向导,倒是不必再去麻烦唐醉晚。
傅灵舟还是头一次见到玉若嫣本人,打眼一望,竟楞在一旁,露出几分呆气。
唐蕊大感不妙,急忙在後面往傅灵舟的腰眼上狠狠捅了两把,嗔道:“你……你也看傻了眼麽?”
傅灵舟这才收敛心神,低头微赧道:“略有几分,实在不曾想到,竟有这麽好看的姑娘。”
结果这句吓到了唐蕊,出去带路没走多远,就急匆匆去叫来唐醉晚,把带路的任务托给了她,自己嚷嚷着要去别chu帮忙,死拖柔拽带走了傅灵舟。
唐醉晚身子羸弱,跨山之行由她带路顿时便迟缓很多,南宫星思忖再三,心想山中左右无人,就先解开了玉若嫣的穴道,让她将唐醉晚背在身後。
可那脚镣又成了麻烦,半途见玉若嫣额上都微微出了层汗,如美玉沁晕,白瓷沾津,南宫星只得道声冒昧,再将唐醉晚接过。
一负到背上,南宫星就暗道一句人不可貌相,这唐醉晚看着娇怯怯弱不禁风与范霖儿身段相若,可实际趴在他背後,才发觉衣衫下藏着的酥胸玉乳大不相同。这尚未出阁的闺女,娇嫩胸脯竟比范霖儿那少妇还要丰美几分,隐隐比唐青还要略胜一筹。
如此反推,不知她那柔细腰肢该是如何盈盈一握。
不知是否看出什麽,玉若嫣在旁轻轻咳嗽一声,南宫星这才停下遐思,提气专心疾奔。
毕竟忌惮名声,快到有人之chu,南宫星就急忙将唐醉晚放下。她面色微红,行了一福致谢,跺了跺微微发麻的双足,领着他们二人匆匆入内。
时辰已经不早,南宫星本想让玉若嫣先去见见罗傲,也好煞煞那个家夥的锐气,但玉若嫣只说自己戴罪立功,不便去依仗资历立威,婉言相拒。
通报过唐远书後,唐醉晚寻了一chu地方休息,换了两个比较熟悉中堂山头的内门弟子带路,等到了三个丫鬟的住chu,日头已经渐渐往西山那边沈去。
领路的弟子说了几次,这三个丫鬟的住chu都早搜查过不止一遍,言下之意,显然觉得玉若嫣纵使亲自出马,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玉若嫣也不争辩,只是默默随在後面步行,看上去颇为秀气的脚掌踩过冷柔的石阶,脚镣撞在上面,叮当作响。
南宫星也并没抱什麽期望,毕竟对玉若嫣下手,至少也得是文曲副手的层次才能算是稳妥计划,这麽至关重要的一个角色,怎麽也不至於将破绽留在住chu吧?
可玉若嫣离开地牢之後,混沌未明的迷雾虽说仍在,但她却没有半分犹豫,笃定一个方向,就要彻查到底。
而且,她总是稳固淡漠如玉石一般的表情,没来由就能给身边的人信心,相信跟着她的指示去做,就绝不会无功而返。
南宫星忍不住想,如意楼隐秘布置十余年,他师父动用几乎一切人脉,四方总管的选择依旧不尽人意,让他来说,倒没一个比的上玉若嫣合适。
就是不知该用什麽手段,才能把她偷去如意楼,效犬马之劳。
苏木、苏叶姐妹住在一chu,她二人相貌清秀手脚麻利,一贯是伺候院内的大丫头,不需住大通铺,伺候哪chu院子,就在哪chu安身。
而紫萍专门伺候女眷穿衣打扮,梳头妆点,因此和另外几个丫鬟同住在单独辟出的小院,两三人合住一间,算是小通铺。
不过那姐妹俩的住chu这两日恰好就在紫萍住chu隔邻,有小门相通,查验起来倒也方便。
这些丫鬟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贱籍,能选到这几chu院落的,往往颇有姿色,听带路弟子的意思,算是唐家内门偶尔消遣的地方,零星有中意贴心的,点选走去做贴身侍婢,从此脱离苦海,转成被下头丫鬟伺候。
正因这里有通往好生活的独木桥,院子里自然就不乏彼此下绊子丢石头的,玉若嫣才说明来意,要打听一下三个丫鬟近期的生活起居有什麽明显异常之chu,两座院子就断断续续聚过来十七、八个,叽叽喳喳雀儿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绕着弯子想给三个丫鬟定性成妖魔鬼怪。
诸如什麽“见过紫萍半夜里在院中紮草人”、“听说苏木会变脸的妖术”、“苏叶那小蹄子一晚串过三个男人屋子”之类,还算是值得一记,更离谱的,多半连那些告状的自己都不相信。
但玉若嫣一条也不放过,面色严肃,认认真真逐条记下,还要复述,跟每一个告密者确认。
带路的两个弟子觉得好笑,开脸去,大抵心中对这位女神捕,已经失了三分敬意。
等到问完,玉若嫣叫那些丫鬟散去,单独留下了两个,其中一个交给带路弟子先看住,带着另一个去了紫萍住的屋子。
看南宫星面上略显不解,进屋之前,玉若嫣先让那个丫头进去整理一下紫萍的物件,见人走後,轻声道:“下仆的地界你我不熟,需要叫个知根知底的帮忙,出言不够稳重,心中偏见太深的,都不合适,这个丫头可以帮着搜查紫萍,外面那个,一会儿查苏木、苏叶的时候用得上。”
她似是在指点南宫星一样,一边拖着脚镣迈过门槛,一边缓缓道:“判断证人可不可用,先旁敲侧击,不漏真正目的为佳。”
南宫星并不觉得这种小人物能帮上什麽忙,只是嘴上敷衍道:“多谢指点。”
进去之後,那个丫头倒是已经尽心尽力忙活起来,小通铺的被褥卷起翻开,腾空出紫萍睡的地方,又快步过去打开衣柜,将紫萍的私人物件一个个挑拣出来,摆放在桌上供他们检查。
玉若嫣只扫了一眼,就柔声道:“这些寻常面上的东西,不必检查了,你仔细想想,那紫萍平时藏值钱东西,或是什麽隐秘家私的地方,你有没有印象?”
那丫鬟皱眉细细思索片刻,爬上床去,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凑到墙边,在通铺贴墙那里顺缝探下手去,抠摸一阵,掏出一个小小的微弯薄铁片,递给玉若嫣,道:“奴婢又一次见紫萍悄悄藏了这个在床缝里,之前几次来搜的人都没搜到,我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就没吱声。”
玉若嫣望着那方方正正的弯曲铁片,盯着上面颇为明显的刮擦痕迹,一双墨黑眸子缓缓在屋墙上扫过。
南宫星望了一眼,大致想到所做何用,便也四下打量起来。
不一会儿,他眼前一亮,快步走到通铺对面角落墙边,蹲下道:“拿来,在这儿试试。”
玉若嫣跟去,将铁片递给他。
南宫星把铁片缓缓刺入到一块垒基青砖旁的缝中,还未用力,只是轻轻一撬,那看似整块的砖就掉下半个,露出里面一块不小的空间。
他仗着农皇珠护体,直接探手进去,摸出了一个做工粗糙的松木盒子。
盒上无锁,也没机关,南宫星随手一掀,就将盖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