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梁有点后悔没及时进行解约操作,安保雇佣关系还在,他总不好放着不管大摇大摆离开。
倒不是说他对荆小安有多厌恶,到了见死不救的程度。而是以他的了解,这女人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报警。
证人的帽子再多扣几顶,他还怎么去华京找春樱?
北城区的警署效率一贯很不错,韩玉梁在一脸凝重的荆小安身边站了没三分钟,出勤的警员就已经到了。
但遗憾的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任何结果。
她的财物没有失窃,只是东西被翻得很乱,连内衣裤都被扯展铺在床上,气得她脸孔涨红浑身发抖。
而酒店监控只记录下来一个穿连帽衫戴口罩的人随手一刷打开房间大摇大摆进去的画面。那人在房间里呆了足足半个小时。
他是晚上十一点多出现的,接近午夜零点才走。
从他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来猜测,他为的应该不是翻翻行李这么简单。
如果按照正常的生活作息,没有在事务所看那些惊心动魄的“真相”,荆小安应该就在房间里,说不定已经洗过澡睡下。
而且,她在特安局附近的酒店,对安全状况很有些信心,多半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那么,来的人都不需要有枪,只要兜里揣一把折叠刀,她这会儿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死亡的危机,再一次扼住了她的咽喉。
“荆小姐,如果你这段时间内不打算离开新扈,我建议你尽早申请人身保护。”
带队的中年警员临走前,很热心地叮嘱说,“虽说这次非法侵入的事情证据不足,但你说你之前还被枪手袭击,那个案子还没结束的话,你用怀疑主谋再次对你下手的理由提出申请,我们这边给南城区出个案情说明,手续办的快的话,明天就有警员可以对你进行跟随保护了。”
“谢谢。我会考虑。”荆小安送警员进入电梯,一转过身,强撑着的冷静表情就不见了,“为什么啊。我到底得罪谁啦?”
她捶了一下墙,无法克制地颤抖着,“莫名其妙,简直莫名其妙!”
韩玉梁沉声道:“连金义一个警署署长都有职业杀手往家里放炸弹,你一个孤苦伶仃的小记者,真当黑街都是逢年过节会出来给小孩发糖的那种帮派分子吗?”
“就因为我可能是傅督察的眼线?”
“嗯。你是自由记者,还是全视之眼的一员,和傅戎有私交,在这个节骨眼跑来了黑街东瞧瞧西看看,谁都会认为你是来替傅戎办事的。”
“对,傅督察是对黑街用了一些手段。我听她提起过要动用一早安插在黑街的眼线,毕其功于一役。可……那个人真不是我啊。我如果要帮傅督察做卧底,我怎么可能大大咧咧装着记者证乱窜?”
她又往墙上砸了一拳,“这里是新扈市,距离华京不过几百公里的卫星城,我来这里做报道,原来风险已经等于曾经的战地记者了吗?”
韩玉梁看了一眼时间,道:“你现在开车回华京,天亮前就能到。”
荆小安低下头,凌乱的发丝从两侧垂下,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晃动。
“我不走。”
“不走?”
“你女朋友说得对。一个优秀的记者,不能在做事的人冲锋陷阵的时候,只坐在安全的房间里写稿子。L-Club没有我插手的余地,我只能放弃。黑街的报道我答应了你不再继续,我说到做到。但有人要杀我,说明我有能力威胁到他们。说明,我可以做一个优秀的鱼饵。”
她转身看向韩玉梁,“我把酬金加倍,请在主谋落网之前,保护我的人身安全,并帮我调查他们。”
他皱起眉,故意用最容易激怒她的方式轻佻道:“你应该知道,我在乎的报酬可不是钱。我今天隔着门板看,你身材还挺有料。你有能力开出让我心动的价码,问题是,你愿意吗?”
荆小安果然面带怒色,声音都大了几分,“你知不知道这就叫性剥削?我现在遇到人身安全问题需要向你求助,你……竟然趁机提出侵犯我?”
“我不太懂你说的名词。可我提出的不是交易么?”他一脸无辜,“我可没强买强卖。”
荆小安压了压火,尽量保持冷静,说:“咱们的安保协议还没有解除呢。”
韩玉梁才不会被自家事务所的文书坑到,“没错,你可以选择继续执行那一份协议。按照约定,我只需要在你出发走访黑街的时候随行当保镖。那么,你可以制定行程了,明早见,晚安。”
“等等!”
她喊住他,很认真地说,“我不用自己的身体做交易。除了存款,我还可以借到一些钱,我还……有套华京的老房子可以抵押。你开价吧,我已经知道你的本事,我希望请你帮我,把这些祸害绳之于法。请别再戏弄我了,我愿意为了此前的失礼道歉。求你告诉我,到底要多少钱,你才能帮我?”
她的气息并不平稳,眼里闪动着泪花,可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绝不会拿自己作为报酬。
“一分价钱一分货。”他笑了笑,退到电梯门口,“有些人,用钱是买不到的。”
“可明明之前你们事务所就只是要钱而已!”
“之前我可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我。”
他用手扶住打开的电梯门,“而且,全黑街都知道我只会考虑漂亮姑娘当委托人的任务,你觉得我就只是要钱?难道长得好看,钱还会更香?”
“那你可不可以要别的?我能出力的地方也可以。”
“我坐电梯下去,在大厅等你五分钟。我尊重你的坚持,到时候你还是不愿意,我今晚可以开车把你送回华京。以后,别再来黑街了。”
他走进电梯,笑着丢下一句,“这地方没有好人。”
荆小安听着电梯门关上的声音,忽然一阵脱力,靠着墙,缓缓坐倒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就那样靠墙坐着,发呆似的看着手机上的数字。
她知道她可以申请保护令,可以今晚就回华京,她有很多选择,完全不需要为了这件事牺牲珍视的贞操。
她并不是思想传统保守。她只是重视作为女人的尊严,重视对身体的自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