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自身安全和受害者隐私的双重考量,荆小安并未隐瞒自己要出门见张萤微的事,但没说张萤微的名字,也没说那是强奸受害人,只说有个认识韩玉梁的女人愿意接受她的采访,出于一些顾虑不希望韩玉梁在场。
这种情况下,许婷自然当仁不让,成了临时保镖,并在荆小安开出五十米后果断要求兼职担任司机。
看了一眼导航,许婷皱了皱眉,尽量不着痕迹地减速慢行,装作很随意地问:“怎么约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啊?都快到郊区了。不会是打算杀你的那帮人故意钓鱼吧?”
荆小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严肃,拿出手机看向聊天记录,里面张萤微明确提及了可以带许婷来当保镖,但因为高中的时候曾是同学,希望不要被看到自己的脸。
她思索了一下,问:“你有什么和你不熟的人很难知道,但和你比较熟的人一定会了解的事吗?”
许婷的眉心纹路更深,“那女的还跟我挺熟?”
“和韩玉梁有关系的女人不是大都跟你很熟吗?”荆小安以一种颇为微妙的口气反问。
“熟的都在群里,我问了,今晚没人约你。”
“你还真是有点……正宫娘娘的味道了哎。”
“呵呵,顶多算个大内总管。”许婷给车再次减速,反正这会儿路上没什么人,不担心被后面按喇叭,“你稍等,我打个电话。”
她拿出耳机,在包里解锁手机,语音拨号,呼叫了出去。
“喂,曼曼姐,是我。嗯嗯,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孩子最近还好吗?上次听薛大夫说去她那儿输液来着。叶姐说不能光发红包还是该去看看,我这儿一忙没顾上。我现在在外面办事,你干吗呢?哦,哦,对对对,最近乱糟糟的,安全第一,行,那我就不打扰了。拜拜。”
挂断,拨第二个。
“喂,奈奈,在哪儿呢?哦,跑南边出差了啊。大忙人,你忙你忙,我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上次跟你提的玩具到货了没。等你闲了再聊。拜。”
挂断,拨第三个。
“哈喽,老韩上次托你打听的事儿有头绪了没有啊?呃……OK,OK,那你最近什么时候过来?还要等一阵啊,好吧,那等你到了咱们再见。祝实验顺利哈。Seeyou。”
荆小安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排查呢?”
“对啊。你都说了是比较了解我情况的女人,我正好查查岗,看看是不是有人跑来偷吃。”
许婷把车停到路边,拿出手机,又发了几条信息出去。
不一会儿,回复顺次到了。
“有意思,”她看着手机屏幕,瞄了一眼导航的位置,“和老韩有关系,跟我比较熟,不愿意让老韩在场,还只让我在外面等着别进去……荆小安,那人跟你说名儿了吗?”
“说了。还有挺详细的个人资料,附了照片,挺有诚意的。”
许婷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忽然说:“她没用假名啊,那她是张萤微吗?”
荆小安直接一个激灵,眼睛都瞪圆了,“你……”她把后面等于自爆的“怎么知道”硬生生咽了回去,急忙转开脸,“对不起,我答应了替受访者保密的。”
“要是她,就不奇怪了。”
许婷给韩玉梁迅速发了一条消息,跟着再次开车上路,“她大哥刚没了命,家族企业快完蛋了。冥王正好要来掺和一脚,她当个先锋,倒是也挺合理。那这鱼饵估计不是为了杀你,是为了老韩。”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荆小安满脸迷茫,又没办法问。
“没所谓。我也没兴趣跟你讲。”许婷听了一下耳机里韩玉梁的回复,微微一笑,“我现在要叮嘱你的,是之后事关生死的安全问题。”
“啊?”
一路上记住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还被塞了几个摸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小玩意,荆小安直到下车,还觉得隐隐有些发懵。
但她相信,做事要尊重专业人士,许婷是保镖,总不会坑她。
天气预报有雷阵雨,不过这会儿还没下,荆小安一边在心中温习那些救命的关键,一边拿起伞和包,穿过闷热潮湿仿佛能拧出水的空气,走进了那个破旧的小茶楼。
约定的地方是在包厢,她按照刚才听到的建议,拿出手机,要求更换到靠窗的雅座。
张萤微没有拒绝。
很快,穿着暗红连衣裙,黑发披散在脑后,用墨镜遮住半张脸的她,就从走廊出现,带着微笑,径直走向已经落座的荆小安。
荆小安起身伸出右手,心中对许婷的话更加狐疑。
眼前的少女,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危害甚大的类型,就是衣服选得不好,配上冷白皮,跟女鬼似的。
“你好,我是荆小安,你叫我小安就好。荆珂是网名,现实中叫,我还挺不自在的。”
她握住张萤微的手,不禁皱起了眉,“你的手好凉啊,是不是这儿冷气开太低了?服务员呢?”
她张望一下,才忽然发现,这地方不仅没有客人,也没有老板和服务员。
“服务员有事,不在。”张萤微看向窗外,似乎在寻找什么,“反正你也不是来喝茶的吧,拿录音笔,你可以开始问了。”
总觉得气氛莫名的诡异,荆小安搓了搓胳膊,说:“正式开始之前,能先让我了解一下大概情况吗?”
张萤微摘掉墨镜,瞳孔里闪动着隐隐的红光,鲜艳的朱唇颤动了一下,很平静地说:“韩玉梁强奸过我,和我的妈妈。我妈妈,还因此而死掉了。”
“什么?!”
荆小安的语调一下子就拔高了几分,跟着不自觉问,“有证据吗?这可是很严厉的指控了。当时报案了吗?警方那边有没有记录?”
张萤微摇了摇头,“没有强奸案的记录。只有我妈死掉的凶杀案,但没有证据,不了了之了。现场查验到的DNA核对不出结果,我……也不能出面当人证。”
“核对不出结果,那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荆小安的手握住了包里的录音笔,缓缓掏出来,“能跟我详细讲讲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吗?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被他侵犯的?为什么你不能出面当人证?”
双手在桌面上握紧,张萤微的目光变得空洞了几分,耻辱愤怒的记忆,像把锋利的刀割开了时空,倒映出她因痛苦而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