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1号上午,金贤雅见到了父亲的遗体。
韩玉梁陪着她,既作为保镖,也作为依靠。
连环爆炸案的新闻把贾君竹辞职的热度都稍微压下去了一些,觉得脸上挂不住的S·D·G,跟特安局、警署一起全面出动,开始了针对罪魁祸首的搜捕。
迈克尔范已死,但那个能把任何锁视为无物的毁灭者,和他背后的黑手,才是当下最严重的威胁。
清晨之前,全力开动的S·D·G就从海量的监控数据中找出了那位总是带着兜帽掩盖面目的开锁“专家”。
经过容貌和基因的核对匹配,那个年轻男人是东瀛和族,名叫佐川政二,原住地北美邦,十四岁就因恶性杀人事件入狱,官方记录上已在监禁期间自杀。
关于那桩恶性杀人事件,公开报道大多语焉不详,对受害人的情况模糊带过。
但韩玉梁他们作为内部关系人士,还是顺利掌握了当初的凶案详情。
简单来说,佐川政二的杀人案,是奸尸与食人的结合。
过程留有录像和照片,定罪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即使因为人口缺乏和当地法律等因素不太可能被判死刑,成年后发配到拓荒团或垦荒团执行无限期监禁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算算时间,他现在已经年近三十。本该已经身亡的他,却变成了身负超能力的毁灭者,出现在新扈,为天火鞍前马后效命。
差不多,也足够说明这个世界的腐坏程度了。
大劫难期间死亡过太多人,再加上比较古板的年龄层几乎全灭,红白事中的丧仪,已经没了从前那种大操大办的传统。
金贤雅对金义的父女亲情,也属于那种用寡淡来形容都有些过誉的程度。
所以当天上午,她就在警署负责处理此事的人员面前,签字同意直接把尸体火化。
曾经在黑街也算是呼风唤雨的金署长,就这样成了装在小盒子里的灰,在傍晚夕阳映红的铅云之下,被金贤雅带回了险些被炸掉的旧宅。
迈克尔范在这栋老旧的居民楼里设置了五处爆炸点,拆弹专家解决掉了其中四个。
针对这种地方进行如此奢侈的布置,总让人觉得透着一股怪异。
就算老宅里藏着什么秘密需要毁灭,爆破一间屋子不就很足够了?以迈克尔范的实力,伪装成燃气爆炸轻而易举。
感到疑惑的叶春樱拿出一点时间调查了那栋楼的房屋产权,这才发现,虽说那套故居一直是在金贤雅名下,但楼里其他房子,都已经被金义陆陆续续收购了。
韩玉梁顿时想起了那张被金贤雅放在小型读卡器里当U盘藏起来的存储卡。
金义已经死了,不管这里面有什么秘密,让金贤雅单独看一看,应该不过分。
金贤雅下车,捧着骨灰盒走到楼下,就看到了送存储卡过来的许婷。
怕旧宅这边没有可看的电脑,许婷还背了一台笔记本。
没被解决的炸弹毁掉了顶层的两套房间,这会儿警方设置的隔离线还在,本来还有点生机的老院子,此刻空旷得见不到一个人影。
就像奄奄一息的老者,咳嗽两声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为了找到需要破拆的炸弹,旧宅中的所有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如果真藏着什么秘密,也早该被警方找到。
把楼里其他房子的购买看作障眼法的话,最后的关键,很可能就在这张小小的存储卡中。
要不是叶春樱坚持职业道德,许婷早就插电脑上暴力破解密码看个够了。
不太喜欢压抑的低沉气氛,许婷送来东西,跟韩玉梁嘀咕几句说明情况,就下楼回事务所,干脆利索地走了。
而金贤雅,一直按自己的步调,收拾整理着房间。
她把绝大部分东西都复位之后,打开供桌香炉下方的柜子,犹豫了几秒,将金义的骨灰盒,放在了最下面那层。
她妈妈的骨灰盒在最上层,和她妹妹的放在一起,中间一层留空。
韩玉梁在后面看见,忍不住道:“到下面,也不让金义跟他们一家团圆么?”
金贤雅沉默了一会儿,关上柜子门,缓缓站起,背对着他轻声说:“他不配。”
她点燃香炉,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韩玉梁无心介入别人家事,在后面懒洋洋靠着沙发,欣赏起金贤雅的背影。
虽说她没有穿戴礼仪意义上的丧服,但父亲亡故,她即便不怎么悲恸,衣着打扮上,仍尽了为人女儿的本分。
白衬衣外是黑色套装,及膝一步裙下,薄薄的黑丝袜包裹着纤细的小腿,延伸到黑的发亮的尖头高跟鞋中。
这种打扮,韩玉梁作为一个忠实的AV爱好者,很难不立刻想到赫赫有名的未亡人系列。
如果这会儿是在榻榻米房间里,供桌上再摆好遗像,啧啧,他说不定就要忍不住下手了。
为了岔开色心,他清清嗓子,道:“你这么讨厌你爸爸,到底是为什么?”
“很多。”
金贤雅明显不想回答,望着香炉袅袅升起的烟发了会儿呆,才转身说,“最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他做警察,却不做好人,还……保护不好我妈。”
她吁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迈克尔范死了。我爸爸也死了。委托,是不是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韩玉梁点点头,对她张开双臂,“不过你最近这情况,不急着结帐,多住几天,也没什么关系。”
“我……什么情况?”她迈过去,侧身坐在他腿上,斜瞥着他,小声问。
“听说你曾经自闭加轻度抑郁过。放你一个人呆着,我们不太安心。”
“都是过去的事了。”
金贤雅靠在他肩头,轻声说,“我那时候怨恨的东西太多。觉得世界都没什么美好的地方,未来一片灰暗……但现在,我想我还是成长了一些的。”
“那就好。”韩玉梁拍拍她的后背,抚过乌黑的长发,没再多费唇舌表示关心。
为了避免麻烦,某种界限,他还是应当心里有数。
静静坐了一阵,金贤雅扶着他的肩站了起来,理顺裙摆,忽然露出一个颇为奇异的笑容,“你知道吗,爸爸死的时候,我正在房间里自慰。”
“嗯?”韩玉梁皱起眉,“可你之前测试过,自慰没用。”
“我知道。”
她仰起头,看着墙上金义夫妻曾经的合影,“我就是在想,如果当时我凑巧在和你做爱,现在,我会是什么心情。如果我凑巧咒死了他,我会感到高兴吗?”
“你应该只想把他抓进牢里吧?”
金贤雅双手抱肘,扭头看向香炉后面多出的那一张黑白照片,“不。他在妈妈忌日的晚上,喝醉跟情人在沙发上胡搞的时候,我特别想杀了他。他没保护好妈妈的时候,没保护好妹妹的时候,很多次,很多次……我都想过,他要是死掉就好了。”
她走向供桌,凝视着黑白照片里金义几乎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妹妹质问过他,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坏事。他说是为了我们。那次妹妹跟他大吵了一架,说不稀罕这样得来的钱。只是……再怎么不稀罕,我们也用这些钱,上过学,买过衣服,吃过好吃的。”
“所以,”她的语调又变回了初见面时候的样子,恍惚而低速,“这个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我和你做爱就会有人死,恐怕就是天上的神,在暗示我的罪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