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妙仙姑媚跟一瞟,荡声说:“哟,干嘛这么凶?”说着,身形一旋,横飘一丈,继而再一纵身,又挡在卫天麟的身前。
卫天麟心神一凛,他确没想到这中年道姑,身形微微一旋,便脱出自己挥出的劲力范围。当然,卫天麟不会知道三妙仙姑三妙之中的第一妙,便是轻灵奇妙的身法,其次是一手百发百中的银梅花,和勾魂荡魄的媚人术。
三妙仙姑,武林尤物,阅人不计其数,这时见卫天麟神色一愣,误认已被她的媚态所迷。于是,荡然一笑,荡声说:“小兄弟,什么事如此急,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说着,轻摆柳腰,翠袖掩口,一双勾魂眸子,惺忪地望着天麟,缓缓逼来。
卫天麟从未见过如此无耻的女人,不禁怒火更炽,暴喝一声,左掌闪电劈出。一股汹涌如波涛的掌风,直向三妙仙姑击去。三妙仙姑似乎早有准备,咯咯一笑,身形仍是那么一旋。岂知,天麟身法之快,较她尤高一筹,一声冷哼,手中折扇一招“横截江河”,幻起一道瑞光,直击三妙仙姑前身。
三妙仙姑骤然一惊,她确没想到,身形未至,对方折扇已到身前。于是,一声娇叱,立顿身形,手中拂尘,疾向天麟折扇挥去。喳,一柄金丝拂尘,齐尾削断。顿时,一声尖叫,身影疾旋,漫天金丝,纷纷坠落屋面。
卫天麟微微一愣,他自己也没想到这柄折扇,并未张开,仅暴射的光芒,轻轻一挥,竟然锋利如剑。于是,大喝一声,手中折扇再度劈向三妙仙姑的左肩。三妙仙姑羞怒交集,大叱一声,疾舞玉掌,直抓天麟的面门。天麟虽恨她无耻,但并无心杀她,只是想尽快脱开她的纠缠。于是,冷哼一声,手中折扇,闪电一绕。扇芒过chu,哧的一声,三妙仙姑两只翠袖,应声飘上半空。
就在这时,天麟大喝一声:“倒下……”喝声未毕,一道瑞光,已至三妙仙姑肩井穴,其势之快,宛如电掣。三妙仙姑魂飞胆裂,一声尖呼,身形自动倒向屋面,玉腕一扬。一蓬寒星,银光闪闪,夹着尖锐啸声,向着天麟迎面射来。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天麟大惊之下,暴喝一声,手中折扇,唰声张开,顺势一挥,飞来寒星,尽被击回。一声凄厉惨叫,叭叭连声中,银星四射,瓦屑横飞。天麟定晴一看,不禁呆了。只见三妙仙姑,身在屋面,一阵乱滚,血渍斑斑,头发蓬散,样子惨厉已极。三妙仙姑发出的银梅花,被天麟一挥击回,竟有数枚打在她自己身上。卫天麟一定神,收扇起身,看也不看,直向庄外驰去。
三妙仙姑一声厉叫:“不留下命来想走吗?”说着,纵身跃起,飞起一腿,直踢屋脊上的龙头。哗啦一阵大响,寒光闪闪,嗖嗖连声,数百飞刀,挟着哧哧惊风,分由前面墙头漫天射来,声势骇人,触目惊心。
卫天麟心头一震,立顿身形,一声暴喝,腾空而起。身至空中,疾挺腰身,一招“八方风雨”,扇影如山,瑞光如云。顿时,喳喳连声,寒电四射。火花闪烁,片瓦横飞。一时之间,飞刀漫空,疾射屋面,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天麟飘身落下,再看三妙仙姑,早已不见影子。于是,望着庄内,恨声说:“无耻道姑,这次饶你一死,下次遇到小爷,定要你的性命。”说毕,转身疾向庄外电掣飞去。
卫天麟来至庄外,尽展轻功,疯狂疾追,他仍希望能追上蓉姑娘。刚刚穿越一座竹林,蓦地,前面现出两道娇小人影,身法轻灵,直向山区以外飞去。这时,雨过天晴,蓝蓝的夜空,闪烁着点点银星。夜风徐吹,凉爽如水。
卫天麟细看前面两条人影,心头不禁一阵狂跳,一穿淡紫,一穿鹅黄,正是娟姑娘母女。他心中不禁一阵迷惑,她们母女,不在庄内料理东海神君的后事,这般时候往哪里去?去找秃头僧报仇?但为什么我回去时,厅上又不见了武林二杰?这时,他有些后悔当时离开得太快了。
可是,如果不在娟姑娘扑向秃头僧,铁拐震北川三人扑向蓬头丐之际,以绝快的身法离开庄院,稍待一时,定难逃过两位怪杰的眼睛。他心中非常感激秃头僧一掌击毙了东海神君,否则,他誓必杀这恶魔以践诺言。如今虽非手刃东海神君,但却亲眼看到他死,也可安心了。
倏然,一声惊呼,由前面响起:“妈,不要……”这声惊呼,充满了哀求、焦急、关切。卫天麟立由沉思中惊醒,定神一看,这时距前面娟姑娘母女已不足十丈了。只见紫装妇人,凤目中寒电闪闪,纤腕一扬。一道耀眼红光,挟着尖锐刺耳、慑人心神的啸声,闪电射来。
卫天麟对这道红光,非常熟悉,前年持鞭大汉接珠时的一幕,又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这时,飞来的红光物体已至面前,于是,伸臂抄在手里。卫天麟心头不禁一震,觉得劲道奇足,低头一看,果是一颗赤红发亮的九孔赤珊珠。
当初他并不敢确定紫装妇人即是珊珠女侠,因为当蓬头丐呼紫装女侠时,他正在庄外松林内脱掉那件大黑衣,和人皮面具。这时,他想到珊珠女侠就是他的师母,可是她怎地又嫁给了东海神君?卫天麟越想越不解,他正要向珊珠女侠说明身份,蓦地,前面怪石矮树中,暴起一阵哈哈狂笑。紧接着,闪身纵出六人,有胖有瘦,高矮不一,散乱地立在前面,挡住珊珠女侠和娟姑娘的去路。
卫天麟闪身隐在石后,定睛细看。为首一人,是个须发皆白,年过半百的干瘦老者,生得獐头鼠眼,立眉塌鼻,一望而知不是个善良人。老者手持一柄护手钩,神态傲然,立在当前,想是几人中的首领。其次,是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豹眉环眼,一脸煞气的带发头陀。恶头陀手横厚背大戒刀,寒光闪烁,一双环眼,直在珊珠女侠和娟姑娘的粉脸上闪来闪去。
两人身后,散乱站着四个如半截黑塔似的大汉,俱是宽额大嘴,络腮胡。四个黑装大汉手中兵器各不相同,一持鞭,一持锤,一持板斧,一持亮银棍。卫天麟觉得这几人俱都面熟,似在哪里见过。蓦见为首老者倏敛大笑,怒声说:“贱婢,贱妇,我等正要回庄找你,算算七年来,东海神君加在我们身上的这笔恶帐……”
珊珠女侠未待那人说完,冷冷一笑,沉声问:“鬼钩钟枚良,你昔年率领狂蜂恶头陀,和你的凶徒四勇士,夜入庄内为了何事?”隐身石后的卫天麟这才想起,这几人在一个时辰前,还立在大厅的前廊上。
鬼钩钟枚良老脸一红,桀桀一声怪笑,干咳一声,说:“老夫入庄目的,当然是为了要替武林同道,揭开这座神秘庄院之谜……”
立在一侧的狂蜂恶头陀未待鬼钩话落,暴喝一声,说:“你这贱妇明知故问,佛爷就再告诉你一次,大哥进庄,要取一些不义之财,佛爷进庄,要找几个娘儿们乐上一乐。今夜如非厅上有那两个老不死的蓬头丐、秃头僧在场,你母女两人这时,哈哈……”狂蜂恶头陀说至得意chu,竟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挟着疾劲风声,宛如一道灰线,直射恶头陀张着的大嘴。恶头陀顿时惊觉,倏然闭口。叭,那颗小石,恰巧击在恶头陀的四个大门牙上。狂蜂恶头陀,身形一个踉跄,噗的一声,张嘴吐出四颗血牙。用手一摸,嘴唇竟涨大了一倍,只气得暴跳如雷,直向小石飞来的方向搜索。
珊珠女侠和娟姑娘也转身回首,茫然望着身后。但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堆堆畸形怪石,和轻轻摇曳的松竹,哪里有半个人影?恶头陀一阵怪叫之后,一声暴喝:“贱妇纳命来。”喝声未毕,疾舞手中大戒刀,寒光闪闪,挟着一阵惊风,直奔珊珠女侠母女扑来。
娟姑娘倏然转身,一声娇叱:“恶贼找死……”娇叱声中,翻腕掣剑,锵一声,光华大盛,一抖手中长剑,宛如一条白链,直点恶头陀的胸前。
恶头陀一阵怪笑,刀势一变,舞起一片瑞雪寒光,直罩娟姑娘的全身,声势凌厉,勇猛至极。娟姑娘一声冷哼,收招旋身,剑化万点银星,漫空洒下。恶头陀,飞舞戒刀,勇猛如虎。娟姑娘,人比花娇,剑如惊虹。鬼钩钟枚良一阵桀桀怪笑,说:“贱妇,现在该我们俩捉对啦。”说着,掠身面前,一抖手中钢钩,舞起一片银花,直向女侠扑来。
珊珠女侠冷冷一笑,恨声说:“钟枚良,你这无耻狂徒,当初如没有我在神君面前讲情,你今天哪里还有活命?”说话之间,身形飘动,一双玉掌,疾出如电,直扣钟枚良的右腕。
鬼钩心头一凛,自知决非女侠敌手,但仍强自哈哈一笑说;“贱妇,死在眼前,还逞口舌之能。”说着,疾舞手中钢沟,尽展绝学,拚命施为。片刻过去了,恶头陀被娟姑娘杀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钟枚良被女侠逼得汗下如雨,胆战心惊。
蓦闻钟枚良大声说:“呆什么,还不亮家伙上?”话声未落,他的四个恶徒立时一声暴喝,分两组扑来。
持锤持鞭的,直扑珊珠女侠,持斧持棍者,径奔兰娟姑娘。四个彪形大汉加入战斗,情势立形改观,鬼钩和恶头陀身上压力骤减,各舞手中兵刃,尽挑要害下手。女侠和娟姑娘,各自一声娇叱,玉掌翻飞,青锋疾舞,奋勇力敌六人。
顿时,剑气纵横,刀光如电。锤风鞭影,玉掌如云。八个人影,分做两组,飞腾纵跃,狂飙陡增。六个男人,怒喝暴叱,臭汗如雨。珊珠女侠、兰娟姑娘四手终于难敌六人,只打得娇喘吁吁,香汗淋漓。蓦地,一声焦雷似的暴喝:“住手。”紧接着,刀光倏敛,剑影顿消。
鬼钩等六个人,闪身暴退,俱以茫然的目光,望着发声的方向,并举手拭着脸上的汗水。珊珠女侠、兰娟姑娘两人同时横飘一丈,慢举纤手,轻理着香汗淋漓的鬓间。这时,在数丈外的一座大石后,缓缓走出一人,剑眉微挑,嘴哂冷笑,一脸的煞气。
娟姑娘的眼睛倏然一亮,见缓缓而来的人,正是她空白少女心扉中,印着的破衣男孩卫天麟。她凤目微睇,芳心狂跳,她要再仔细地看看。只见卫天麟,朗星为目,斜剑为眉,鼻如悬胆,口若涂丹,想不到两年不见,他竟蜕变成一个翩翩浊世的佳公子。心喜之余,又想到方才那位秀丽绝俗的林丽蓉,顿时,柔肠寸断,泪下如雨,头再也抬不起来了。
鬼钩钟枚良确被那声焦雷似的大喝给震住了。这时,一定神,见迎面走来的竟是一个年方弱冠的俊美书生,胆子顿时又壮了起来。于是,两眼一瞪,沉声说:“哪里来的穷酸,胆敢干扰老夫的好事,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卫天麟来至近前,根本不理鬼钩的喝问,一扫全场,他不觉有些呆了。他看到娟姑娘黛眉轻蹙,凤目含泪,泫然欲泣,垂首不语。再看珊珠女侠,粉面苍白,樱唇微抖,两眼一直盯着卫天麟手中的折扇,不知她是否又想起了过去的悲惨遭遇。
鬼钩见天麟不理,不禁大喝一声说:“小子,老夫和你讲话,你听到了没有?”
卫天麟冷冷一笑,说:“以多为胜,以众凌寡,你们眼里还有武林规矩吗?你们这些败类,今天遇到小爷,俱都休想活着离开此地。”说着,“唰”的一声,将手中折扇骤然合起,往肩头第一个扣上一挂,缓步向着鬼钩走去。
持锤大汉一声暴喝:“好狂妄的小子……”喝声中,疾舞手中大锤,幻起一轮光幕,直向卫天麟当头砸来。
卫天麟哈哈一笑,说:“既然你来了,你就先死吧。”话声未落,身形一闪,已至持锤大汉身后。右手腰间一按,咔噔一声,顺势一抖,嗡然一阵龙吟。顿时,光华大盛,寒气逼人。持锤大汉只觉眼前一花,少年书生不见了。
蓦闻鬼钩厉声说:“注意身后……”持锤大汉骤然一惊,吓得嗥叫一声,翻身抡锤,横扫背后。就在大汉翻身抡锤之际,一道耀眼长虹,刺到胸前。一声凄厉惨叫,持锤大汉,翻身丢锤,仰面栽倒。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一阵兵刃破风声,由天麟脑后响起。卫天麟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滑步闪身,一招“神龙摆尾”剑化一道光弧,直向身后扫去。喳的一声,当啷一响,一根亮银棍已被削为两段。卫天麟翻身舞剑,迎身一挥,唰的一声,以软鞭手法,直向持棍者抽下。一声刺耳惨叫,鲜血四溅,五脏齐出,持棍大汉,已被天麟剑由肩而肋,劈为两片。
就在这时,兵刃破风,人影闪动,一枝钢鞭,当头砸下,一柄大斧,拦腰扫至。卫天麟一声怒喝,身形腾空而起,就势一旋,软剑闪电下挥。一道耀眼银虹,挟着一阵慑人惊心的啸声,直向袭来的两个大汉击下。突然两声狂喝,鬼钩和恶头陀同时向天麟扑来。
卫天麟狠狠地一笑,手中软剑原势不变,身形倒立微升。猛扑而来的鬼钩和恶头陀,刀钩俱皆走空。银虹过chu,血射如注,芭斗大的两颗人头,已飞至半空。卫天麟疾拂衣袖,飘身已至两丈以以外。鬼钩、恶头陀,俱都愣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四个勇猛如虎的恶徒,在那个少年手下竟走不到三招,俱都溅血当地。珊珠女侠望着天麟,螓首微摇,轻声叹息。娟姑娘疾转娇躯,两手抚面,不忍再睹。
愣在那儿的鬼钩、恶头陀,只惊得全身打颤,冷汗直流,两眼慌急地望着天麟手中的薄剑,不禁连连自语:“腾龙剑……腾龙剑……”
卫天麟倔强任性,嫉恶如仇之心,尤较腾龙剑客为甚。手中软剑,颤颤巍巍,一双电目,直盯在面色苍白、冷汗直流的鬼钩脸上。于是,冷冷一笑说:“不错,我手中持的正是腾龙剑,不过,今天念你认出先父仗以成名的宝刃,我将格外开恩,留你一个全尸。”说着,真气贯注剑身,软剑笔直,光芒暴涨,立即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恶头陀一声暴喝:“好狂妄的小子,让佛爷今天超渡了你。”喝声中,疾舞手中大戒刀,幻起无数银锋,向着天麟滚滚卷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暴喝:“老夫也跟你拚了……”鬼钩的喝声未毕,千百钩影,已罩至天麟胸前。
卫天麟纵声一笑,说,“你们俩就一同魂归地府吧。”说着,软剑一抡,身形一闪,已进入刀光钩影之中。蓦地,一阵慑人心神的风雷声,由如幻的剑林中响起。这声音听来,令人胆战惊心,夺人心魂。恶头陀面现狰狞,咬牙切齿,一柄大戒刀挟着疾劲惊风,只舞得风雨不透。
鬼钩钟枚良,冷汗直流,怪嗥连连,一柄护手钩尽展所学,宛如惊风骇浪。卫天麟一阵疾走,身形如电,一招七绝剑中的“怒龙逞威”,剑影如幻,剑气弥空,出手之快,一闪即至。
“恶人纳命来。”卫天麟喝声未毕,如林剑影,已穿过鬼钩和恶头陀的两团光幕。但听惨叫声中,喳喳数响,刀断钩飞。势如喷泉的鲜血,飞溅四射,漫空满地,尽是一片血雨。卫天麟也被自己的这招“怒龙逞威”,惊得一愣。就在这一愣之际,沙沙沙沙,漫空血雨,竟洒了他一身。
卫天麟忿怒交加,大喝一声,身形暴退两丈。低头看看隐隐发着亮光的长衫,他不禁脱口喊了一声“怪”。因为他的长衫上,依然如旧,一滴血迹也没有。再看倒在地上的鬼钩和恶头陀,已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卫天麟呆呆望着鬼钩残腿断臂的尸体,心中也有一丝歉然,怪没有实践自己的诺言,给他留个全尸。
他只是随意演了一招“怒龙逞威”,竟想不到,如此凌厉惊人。蓦地,心头一震,倏然抬头。人呢?立在不远chu的珊珠女侠和娟姑娘竟然不见了。卫天麟心中懊恼万分,越想越恼,昂首发出一声高吭的长啸。啸声高吭,摇曳入云,响彻苍空,万峰回应,历久不绝。这声长啸,随着疾劲的山风,飘向山区以外,而卫天麟的身形,宛如夜空中的流星,闪着隐隐暗光,也向山区以外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