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冰游目看了一眼静悄悄的屋面,轻声说:“这三人可能是黔道三恶。”
女侠不解地问:“你怎的知道?”
杜冰毫不迟疑地说:“麟哥哥那天在庄上,对我父亲和蓬丐、秃僧两位老前辈,曾谈到黔道三恶给哈普图三佛传话的事。”说着一顿,看了那间有灯光的房屋一眼,又说:“看三人的身份装束,我想一定是三恶了。”
飘风女侠听后,即说:“目前不宜与他们照面,我们先去找三佛。”说罢,三人直奔大殿。
三人纵跃如飞,奔驰在雪白的屋面上,身形特别显明,眨眼已达侧殿。举目一看,距离大殿尚有十余丈,身后即是一排三个出口的巍峨大寺门,左有钟楼,右有鼓阁,气势果是不凡。只见大殿巍峨耸立,宏伟雄壮,建筑堂皇,殿阶十数级,高约近两丈,殿前一只巨鼎,置在正中宽大的甬道上。
殿内,灯火辉煌,显得十分明亮,香烟缭绕,人影幢幢,极似晚课刚散,正在整理课具。殿中巨大神龛上,黄缎帏幔中,供奉着三尊丈二金神,神前高悬一排琉璃灯,光辉四射,格外明亮。三座神龛上,燃着六只巨大油烛,高射着熊熊火苗,无数灰衣僧人,正纷纷走向殿外,齐向大殿左右角门走去。最后由殿中走出三个红光满面,须眉霜白的老僧来。三个老僧,一身灰衣,披着金朱红大袈裟,胸佩一式大玉环,目光炯炯,步履稳健,匆匆走向阶前。
就在这时,左侧角门内,又急步走来三个须眉如银,身穿灰衣披织金红袈裟的老僧来。女侠三人一见,顿时大悟,这些老僧俱是三佛寺十二长老中的人物。只见由左侧角门走来的三个老僧,一见阶前三个老僧,立即高声问:“邦克师兄,哈多问,各组巡山弟子可有回寺之人,那声怪啸是否是巴什托格方面的人,还是昌马堡的来人?”
阶前三个老僧,中间一个吊眉塌眼的老僧,霜眉一蹙说;“现在已是二更时分,五组巡山弟子和三位长老,尚无一人回来。”
方才问话的老僧,三角眼一眯起,面色凝重地说:“根据那声内力浑厚,气势雄壮怪啸来判断,普格认为不是巴什托格和昌马堡方面的人,他们根本没有功力如此深厚的高手。”
立在阶前左边,额角上有个肉瘤的老僧,霜眉一立,傲然说:“莫说他们没有功力如此深厚的人,即使是有,还不是前来送死。”
由侧门走来的一个狮鼻大嘴老僧,嘴角一咧,说:“古里师弟说得不错,我不信他们敢来老虎口里拔牙,哼。”说着,狮鼻中发出一声得意轻哼。其余五个老僧一听,不觉傲然哈哈笑了。
飘风女侠三人听了,觉得三佛寺的僧人,个个凶狠,无不狂傲,这时也想到了全寺毫无一丝戒备的原因。丽蓉芳心更气,觉得这些凶僧,远居边陲,夜郎自大,坐井观天,似乎根本没把别人放进眼里。因此,芳心深chu,不觉伏下一丝杀机。
突然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由寺外传来。飘风女侠三人心头同时一动,凝神一听,破风之声愈来愈近了。大殿阶前的六个老僧,眼神一亮,俱都笑着说:“听这破风速度,可能是纳斯师兄他们回来了。”就在六个老僧话声甫落的同时。由高大巍峨的寺门外,一连纵进八个僧人来。
飘风女侠三人,转首一看。只见当先两人,是两个手持如意玉拂尘,面色异常惶急的长老,身后是六个身穿灰衣,肩披黄袈裟,一身血渍的中年僧人,前边四个中年僧人的背上,俱都背着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后面两个中年僧人,手中拿着四件不同的兵器。
背在背上的四个长老,一个面色蜡黄,一个头颅已失,一个浑身鲜血,一个血肉模糊,任何人一看,便知四个老僧,早已气绝多时。大殿阶前的六个长老,个个面色苍白,目闪惊光,神色惶急地飞跃过来。同时,大声惶急地问:“纳斯师兄……”
手持玉如意的长老,一见六个老僧,立即气急败坏,声音嘶哑地急声说:“快快快,快去告诉哈、普、图,震惊中原武林的疤面人来了。”六个老僧一听,只惊得个个面色如土,冷汗油然,俱都呆了。
另外一个手持拂尘的长老,立即紧张激动地说:“跑至后峰,通知哈普图,已经来不及了。”说着,转首对两个黄衣中年僧人,双目一瞪,厉声大喝说:“快去打鼓撞钟。”两个中年僧人放下手中四件兵器,一声不吭,飞身扑向山门左右的两座钟楼、鼓阁。
吊眉塌眼的邦克长老一定神,急问:“纳斯师兄,各组巡山弟子,你们可曾遇到?”
手持玉如意的纳斯长老,立即紧张悲忿地说:“六执事、五掌院,悉数被杀,我和拉哈师弟六人,率领六名知客赶到九莲峰,六执事和五掌院,已全部倒在地上,呻吟惨嚎,狂吐鲜血……”
额角有个肉瘤的古里,神情紧张地插言问:“合师兄六人之力,也没将疤面人拿下?”
手持佛尘的老僧,面色苍白,眼布红丝,插言怒声说:“疤面人衣着怪异,疤脸吓人,内力雄厚,气势万钧,掌剑双绝,步法迷离,武功高不可测,猛不可挡,出手狠辣,挥剑杀人,神情如疯如狂,令人望之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隐身树后的飘风女侠三人,自然知道疤面人就是天麟,这时又见八个长老、四个凶僧,就在身前甬道上。只见狮鼻大嘴的阿玛长老,紧张不解地问:“木吾师兄,你们是怎样摆脱了疤面人?”
手持拂尘的木吾长老,苍白的老脸一红,涩然说:“我们一看不敌,立即遁进一座古洞中,直待一个时辰过后,听到疤面人离去的怪啸声,我们才出洞将四位师弟的尸体运回来。”
纳斯长老似乎想起什么,立即向着吊眉塌眼的邦克,急声问:“邦克师弟,八大罗汉、四金刚和四行者三组回来了没有?”
邦克一摇秃头,说;“还没回来。”
纳斯一听,立将右手玉如意狠狠一击左手掌心,焦急地黯然说:“看来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纳斯的话声甫落,蓦然响起一声地动山摇,震撼万峰,直上云霄的洪钟大响。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鼓声。顿时,全寺暴起一阵惊呼喊叫,开门推窗之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同时,数声惊急刺耳厉啸,由后峰遥遥传来。
刹那间,钟声冲霄,鼓声撼峰,殿脊冰雪下坠,檐前积尘飘落,全寺响着急奔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叫嚣。女侠三人,看了这种惶急混乱,直若大难临头,宛如末日已至的情景,也不禁暗暗惊心。三人确信这是三佛寺有史以来最混乱、最紧张、最可怖的一天。嘈杂叫嚣和急促奔跑声音,已经近了。
接着,由大殿左右角门内,爆出无数灰袍僧人来,个个面色紧张,目露惊光,潮水般涌向宽广的大殿阶前。武功较高的红黄袭裟僧人,俱都展开轻功,掠过房面,如飞驰来,纷纷跃下,直落殿前。飘风女侠三人,虽然距离大殿较远,但八位长老却立在他们附近,知道再待一刻,全寺僧侣齐集,便不能再隐藏了。
这时,数声刺耳的惊急厉啸,已经到了。紧接着,三道亮金人影,宛如三道划空长虹,越过巍峨殿脊,挟着一阵惊风,掠空而下。女侠三人双目一花,殿前甬道上,已多了三个一身亮金僧袍,一式亮金袈裟的高大僧人。
当中一人,长眉至耳,须髯如银,皮肤细腻,面色红润,双目启合间,眼神闪烁,宛如两道冷电,手中持着一串光彩夺目的瑰丽念珠,眉宇间透着狡狯、阴沉,这人正是自称活佛的哈多。左边一人,面色如铁,白眉如银,腮肉下垂,两耳如轮,徒手未带兵刃,这人正是普格。右边一人,肥头胖脑,眼如铜铃,鼓额阔腮,眉如钢针,显示着粗暴凶狠,这人正是图伦。三个凶僧俱都面现惊容,双目闪光,傲然立在甬道上。女侠三人看罢,知道这三个金衣凶僧,即是自称三佛的哈、普、图。
这时,钟鼓已经不响了,宽阔的大殿阶前,涌满了僧人,众僧一见哈普图三僧,除了八位长老,俱都跪在地上。哈普图三僧一见甬道上的四具长老尸体,未待纳斯、木吾趋前说话,立即怒声喝问:“这四位长老可是死在方才吭发怪啸的那人手里?”
纳斯立即激动地说:“不错。”
性情凶残的图伦立即厉声问:“谁?”
木吾立即紧张地说:“疤面人。”疤面人三字一出口,哈普图三僧,面色同时一变,接着,发出一阵阴恻狞笑。
飘风女侠知道很快就会露出行藏,于是一声怒喝,飞身掠至甬道上,丽蓉、杜冰紧跟而出。这三人一现身,跪伏地下的所有僧侣,俱都吓得纷纷立起,同时暴起一声惊呼。手持拂尘玉如意的两位长老,一见女侠三人立知不是疤面人,在骤惊茫然下,不觉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两人同时一声大喝,飞舞拂尘如意,接着一阵劲风,向着三人扑来。
飘风女侠早已默记了一遍神尼口授的几式剑招,这时一见古里、邦克两个老僧扑来,立即一声娇叱:“老秃贼,我来会你……”娇叱声中寒光一闪,长剑已握在手中,挥剑迎了过去。
拥挤阶前的僧人,再度掀起一阵骚乱。飘风女侠虽有绝世的剑法和心诀,无奈未曾练习,施展开来,威势大为减低,即使如此,仍是一味抢攻,招招进逼。林丽蓉凝神静立,眉透杀气,一双凤目,紧盯着邦克、古里。
杜冰到了这种江湖成名高手的打斗场合,深感自己的功力不济,遇有紧要,非但不能出手拒敌,反而是个累赘。她看得很清楚,女侠的剑法愈来愈神奥,剑势愈来愈凌厉,虽然对方两个老僧夹攻,但仍无一丝败迹。突然,一声凄厉惊心,沙哑悲壮,如鬼哭,似狼嗥的怪啸,由寺外松林间响起。啸声一起,所有打斗立停,全寺顿时一静。
蓦见黔道三恶浑身一战,不觉脱口急呼:“疤面人。”三字刚刚出口,全寺暴起一阵骚动。
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已向着寺内飞来。一道宽大黑影,宛如一缕乌烟,势如奔雷,快逾闪电,已掠进三佛寺的栉比屋面上。凄厉惊心的怪啸,愈吭愈高,震耳欲聋,只震得殿梁积尘飘落,檐前雪屑纷坠,殿中神龛上的巨烛火苗微微颤抖,摇曳不停。那声急速的衣袂飘风声,噗噗慑人,愈来愈近了。
全寺僧众,无不心情惶急,面现惊容,数百道惊惧目光,一齐望着啸声飞来的方向。哈普图三僧惊怒交集,忐忑不安。黔道三恶面色苍白,冷汗直冒。全寺僧众心脉狂跳,噤若寒蝉。丽蓉、杜冰黛眉紧动,暗暗欢心,凤目中不停闪烁着喜极光辉,一直静静听着传来的衣袂破风声。
啸声倏然停止了,噗噗的衣袂声,听得更为清楚,三危山的如林万峰间,仍响着嗡嗡不绝的怪啸回声。突然,一道宽大黑影,宛如大鹏临空,扑张两臂,狂驰如飞,掠过雪白的栉比房面,向着殿前疾射而来。一双电目,寒风如刃,闪闪烁烁,宛如两盏明灯,令人望之怵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