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丐、秃僧,齐声哈哈一笑,说:“尹掌门言重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进入贵山区,还未登峰入观拜会你这位掌门人呢。”
终南掌门尹震南赶紧恭声说:“不敢,不敢,本派三观两院弟子,无时不渴望两位老前辈驾临终南,以增寒山光辉。”说着,觑目瞟了地下的疯道人一眼,继续恭声问:“浑元两人,年轻无知,硫于教诲,不知怎地惹恼了两位老人家,请赐示晚辈,当重责不贷。”
蓬丐、秃僧知尹震南解不开疯道人两人穴道,误认是自己两人所点,因而,蓬丐呵呵一笑说:“贵派两位弟子的穴道被点,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尚无此能耐,请问场中的少年卫天麟便知。”
终南掌门和背剑老人一听卫天麟三字,双目精光一闪,面色微微一变,同时轻“噢”了一声,四目不停地在天麟的身上打量。背剑老人陈砚田,面色一沉,怒声问:“你就是掌毙点苍掌门沈恭顺的卫天麟吗?”
天麟本待向对方和声解释,这时见对方怒目沉声,因而也冷冷地说:“不错,正是在下。”
陈砚田见天麟态度冷傲,顿时大怒,厉声问:“本派与贵帮尚无嫌隙,尔为何重手点伤了本门弟子?”
天麟冷冷一笑,以一种懒得分辨的口吻说,“这要问贵派的弟子了?”
背剑老人陈砚田,个性似乎特别暴躁,霜眉一挑,再度厉声问:“你自己为何不说?”天麟冷冷一笑,井未回答。
终南掌门尹震南向背剑老人缓缓作了一个阻止手势,目注天麟沉声问:“听说卫小侠乃昔年腾龙剑客卫振清的唯一公子,这话可真?”
天麟依然冷冷地说:“不错,腾龙剑客正是家父。”背剑老人一听,目闪凶光,霜眉皱动。
背剑老人陈砚田早已难捺胸中怒火,双目一瞪,蓦然厉声说:“好个无知小辈,狂妄程度,尤胜乃父,昔年老夫所受一剑之辱,今夜就算在你这小辈的身上吧。”吧字出口,纵身而前,傲然停在天麟面前两丈之chu,用手一指天麟,竖眉怒目,继续厉声说:“小辈,快些掣出你腰间的腾龙剑来。”说着,咬牙切齿,面色铁青,双目中凶光闪闪,右腕一翻,锵的一声龙吟,背后长剑已握在手中。
天麟淡淡一笑,说:“腾龙剑乃家父随身兵刃,在下用的兵刃乃是这柄折扇。”说着,举手取下肩井上的龙凤折扇,振腕一抖,唰声张开,顿时毫光闪闪,十步生辉。
背剑老人陈砚田看得心中暗惊,神色一愣。立在排云观前的十数高手,俱都静心观看,但任何人看得出背剑老人陈砚田仍不是天麟的敌手。蓬头丐,似乎不愿陈砚田当众出丑,使天麟再树强敌,立即和声说:“过去恩怨,累年已久,应该尽量释嫌修好,即使要争一剑之失,也应去找腾龙剑客……”
陈砚田未待蓬丐说完,勉强恭声说:“老前辈可知父债子还……”
秃头僧小眼一瞪,立即沉声说:“这不是欠银子欠钱。”
陈砚田面色铁青,略微提高声音问:“两位老前辈可是有意偏袒姓卫的小辈?”
蓬头丐微泛怒意地冷然一笑说:“恰巧相反,老要饭的正是为你们终南派的声誉着想。”
终南掌门和陈砚田,两人几乎是同时回答说:“两位老前辈的盛情可感。”
秃头僧不屑地冷然一笑,说:“真是夸父追日,自不量力,点的穴道都解不开,还厚颜强求动手。”终南掌门和陈砚田两人被说得老脸通红,浑身微抖。
秃头僧继续说:“既然你自信掌剑双绝,就请快些动手吧。”
陈砚田长剑一横,目注天麟,厉声问:“小辈,还不快些动手吗?”
天麟傲然一笑说:“你年事已老,在下不愿僭先,特地让你三招,以示敬老之意。”
陈砚田一听,暴怒如狂,大喝一声:“好狂妄的小辈……”大喝声中,飞身疾扑,手中长剑,一式“怪蟒出洞”直点天麟小腹,势挟劲风,其快无比,确是不凡。
天麟深知陈砚田不是庸手,折扇轻挥,立演幻影迷踪,亮影一闪,已至对方背后,身形未停,继续闪动。陈砚田果不愧是用剑老手,天麟身形一动,大喝一声,立展“四海欢腾”,前后左右,闪电连刺四剑,顿时幻起如林剑影。
天麟身形疾旋,一连两晃,顿时幻出四个身形。终南掌门看得心头一震,不由面色微变,断定师弟今夜定然战胜无望了。围立观前的十数高手中,除蓬丐、秃僧外,无人见过如此奇诡的幻影身法,但是,他们在老辈人物中却早已听说过了。如今,他们亲眼所睹,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黄衫儒士缓缓摇了摇头,不由看了一眼一脸愕然神色的六指老人。蓦闻一声暴喝,陈砚田已使出终南绝学,夺命三剑中的“威震八方”。但听风声丝丝,剑气弥漫,幻成一座剑林光山。而剑山的圆周,却环绕着无数个密集衔接的天麟亮影,令人看来,眼花缭乱,分不清是实是虚。
三招已过,天麟大喝一声,身形腾空而起,所有亮影,顿时消失不见。在场人众仰首上观,无不看得暗自惊叹。只见天麟,身在空中,双臂一展,真气贯注扇身,折扇顺势一挥,光华大盛,耀眼生辉,周围数丈内,顿时如同白昼。继而,一道宽约近丈的刺目光华划空而起,经天而降,宛如银河倒泻,直击地面上的如山剑影。众人一见这等声势,俱都目闪惊急,面色大变。
陈砚田连施三式绝招剑法,俱都奈何天麟不得,自知今夜难逃出丑厄运,于是,心头一横,疾演最后救命绝招“佛献莲花”。顿时,滚滚剑光,耀眼寒芒,倏然变成一朵刺目银莲。天麟飞身下泻,震耳一声大喝:“去吧。”大喝声中,身形掠地绕飞,手中折扇,疾演旷古凌今的“一元定中”,彩霞过chu,金星乱闪,一道寒光直射半空。
陈砚田右手飞舞,双目微闭,神情异常紧急,似乎全神贯注在这招“佛献莲花”上,因而尚不知长剑已然脱手。天麟身形一旋,飘身两丈以外,沙的一声,折扇合好,周围光华立失,顺势挂在肩上,傲然立在当场。十数高手一阵赞叹,终南掌门一声大喝,陈砚田方始惊觉,手中仅握着一截剑柄,精钢剑的剑身,早已不知而飞。
陈砚田一定神,惊、怒、羞、忿,浑身直抖,怒哼一声,奋力将剑柄掷在地上,双臂微圈,十指如钩,面目狞恶地向天麟逼去。同时,双目暴睁,凶光闪射,咬牙恨声地说:“小辈果然有几手,让老夫再试试你的掌法如何。”说话之间,步子更慢了,脚下过chu,立即留下一个深深脚印。
众人一见,面色大变,同时替天麟担起心来。天麟神色自若,嘴哂冷笑,根本没将这种柔功夫放在心上。丽蓉一见,粉面不禁一变,知天麟不知终南内功之厉害,赶紧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警告说:“终南内功,奥妙如神,借力增劲,背承千钧。”
天麟星目一亮,心头猛地一震,赶紧默诵无上心法,迅即功贯双臂,目注陈砚田,蓄势以待。陈砚田自练成终南气功后,所向无敌,尚无敌手,从无一次败迹,这次为了挽回断剑之耻,决心以十成功力,掌毙天麟。
于是,缓步前进中,右掌逐渐加劲,这时见天麟依然傲不为意,心中又气又怒,冷哼一声,阴沉地说:“狂妄小辈,今夜要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你那仗剑成名的老子痛恨终生,要你们蓝凤帮知道终南派是不可轻视的……”
天麟以轻蔑地目光,上下看了陈砚田一眼,不屑地说:“听你口气,一掌将我击毙似乎极有自信……”
话未说完,陈砚田双目暴睁,寒光如电,厉声大喝:“不信你看。”声落身动,急上三步,两腿一蹲,掌倏变拳,呼的一声,对正天麟的前胸,猛捣过去。
天麟深知这拳厉害,因而右掌功力又增加了二成,一俟拳到胸前,怒哼一声,直推迎出。嘭的一声大响,陈砚田的右拳,猛力击在天麟迎出的掌心上。一声闷哼,蹬蹬连声,陈砚田面色苍白,咬牙攒眉,身形踉跄,急退五步,额角上冷汗顿时流下来。
天麟心弦一震,整个右臂顿时痛如刀割,赶紧默运功力活血,竭力自然将臂下垂,神色间,毫无异状,依然轻哂冷笑。排云观前的十数高手,见天麟一掌将陈砚田震退,俱都毫无一丝惊容,因为他们早已断定天麟会胜。
只有蓬丐、秃僧和丽蓉三人,已看出天麟的右臂受震不轻。终南掌门见天麟神色无异,垂臂自然,依旧傲然立在原地,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寒意。陈砚田拿桩立稳,左手不停地扭搓着右腕,双目炯炯,凶狠怨毒地瞪着天麟,牙齿咬得格格微响。
天麟强忍臂痛,目光淡然地望着陈砚田,冷冷一笑,轻蔑地问:“你可曾一掌将我击毙?”
陈砚田骤变凄厉,大吼一声:“你再接我一掌……”掌字出口,飞身前扑,右掌同时举起,一式“力劈华山”,势挟劲风,呼的一声,直劈天麟的当头。
天麟右臂仍痛,不敢柔接,身形一晃,尚未移步。陈砚田再度一声大吼,变劈为削,闪电扫向身后。因而,一个后背整个送给天麟。终南掌门知师弟欲想抢制先机,但没想到天麟仍立原地未动,不由惊得大喝一声,飞身就待扑去。
但天麟却不愿暗施杀手,依然蓄势未动。场外十数高手,见天麟坐失良机,无不跺脚一叹,但他们继而一想,无不羞得满面通红,一脸愧色。陈砚田一掌扫空,顿时惊觉身后无人,暗呼不好,怪嗥一声,闪电翻身,双掌十指如钩,猛抓天麟的面门。
天麟怕对方有诈,看看双掌抓到,身形一旋,双臂闪电下垂,脚跟为轴,挺腰缠身,一招秃僧亲传的“脱枷解锁”,一闪已至陈砚田身后。紧接着,大喝一声,立演蓬丐亲传的“后山打虎”,右掌疾出如电,忍痛劈向陈砚田的背肩。
就在举掌下劈的同时,天麟心中灵智一明,柔极克刚的奥理,闪电掠过心头,大喝一声,蓄满功力的刚猛掌劲,倏然一变。但嘭的一声,柔劲微提的右掌已印在陈砚田的后胸上。一声闷哼,蹬蹬连声,陈砚田面色苍白,双手抚胸,踉跄前冲数步。
人影一闪,一声大喝,早已蓄势准备的终南掌门,飞身纵出,伸手将师弟扶住。哇的一声,陈砚田张口吐出一道箭血。在场人众,无不看得面色大变,额角渗出汗来。终南气功,不但胸背承受千钧之力内腑丝毫不损,且能借力使劲,发挥更大威力,因而武林中无不对终南派惧怕三分。
没想到卫天麟年纪轻轻,掌劲竟有溶金融铁的威力,一掌打下,终南气功立破,这确是骇人听闻的事。天麟立在当场,表面神色镇定,心中却也暗暗震惊,所幸临时改变柔劲,功力最多运至三成,如早已将劲蓄满,陈砚田定然立即毙命当场。
由于陈砚田是终南派掌门人的师弟,在派中辈份极尊,因而,蓬丐、秃僧和十数高手,纷纷涌了过来。这时,终南掌门扶着陈砚田,神色显得又惊又急,因为,他们恃以自豪的终南气功,竟有人能出掌击伤内腑。排云观主、黄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围立在蓬丐、秃僧身后,只见陈砚田嘴唇青灰,面色如纸,双目已微微合上了,呼女干也极急促。
蓬头丐黯然一叹,微一摇头,即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伸手倒出一粒漆黑的小亮丸来。终南掌门人一见,愁苦的老脸上,立即平静了不少,连声向蓬丐称谢。蓬头丐含笑点首,即将漆黑小丸放进陈砚田的口里,接着说:“回去调息片刻,休养半日就好了。”终南掌门人连连恭声应是。
秃头僧心中一动,望着天麟怒声说:“混蛋小子发什么愣,还不快去解开疯道人的穴道。”
天麟一声不吭,飘身掠至崖边,身形未停,右袖轻挥,飘身掠回原地。终南掌门人一见,面色倏然大变,即使蓬丐、秃僧,也不禁神色微微一愣,其余十数高手,反而神色自若,高声喝彩。只因天麟前掠,回身、拂袖、飘回,形如旋风,一气呵成,中间丝毫未停,身形美妙至极,没人相信他已解开了疯道人和多臂熊的穴道。但疯道人和多臂熊,满面通红,略一舒展四肢,挺身立起来了。
秃头僧希望终南掌门愈快离开愈好,小眼一翻,瞪着疯道人沉声说:“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还不过来背你们师叔回去休息。”终南掌门人一听,知是疯道人和多臂熊两人惹的祸,不由以凛厉的目光瞪了两人一眼。疯道人、多臂熊,俱都惊得浑身一战,两人赶紧急步走了过来,左右协力将陈砚田抱起来。
蓬头丐面向终南掌门人,含笑说:“今夜之事,全属误会,卫天麟也并非有心如此……”
秃头僧立即不耐烦地说:“事非曲直,回去一问便知,何必再多解释。”
终南掌门自知与天麟功力相差悬殊,但不能一句柔话不说就走,于是,怒目望了天麟一眼,面向蓬丐、秃僧,恭谨沉声说:“今夜之事,看在二位老前辈的份上,本派不再追究,但这笔帐,本派定要前去蓝凤帮的大荆山去结算。”
天麟一听,信以为真,立即剑眉一轩,面透杀气,冷冷一笑,说:“任何人若恶意进入大荆山,休想再活着出来。”
终南掌门人佯装大怒,暴声应好,即对蓬丐、秃僧,一抱拳,朗声说:“两位老前辈珍重,晚辈走了。”说完转身,如飞向北驰去。
秃僧哈哈一笑,面向驰去的终南掌门人,朗声说:“尹掌门不必动怒,卫天麟这小子是初出茅庐,阅历毫无,务请阁下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话声甫落,终南掌门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黑暗中,疯道人和多臂熊合力架着陈砚田,也惶急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