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紧,可以住柴房,不收你钱。”
“柴房我住着难受。”
“住柴房不会死。”
林梦昙抿了抿唇,仍道:“我要是想住叶飘零那样的房间呢?他隔壁我看就空着。你出个价吧。”
宋桃笑道:“那儿啊,给钱都不行。要么是我们千金楼的熟客,要么,得是肯给我赚银子的花魁,你一介女流,定是做不成熟客了,不如,我请人给你梳洗打扮一番,住进去挂上花红?”
林梦昙羞恼道:“要我在你这里做婊子么!”
宋桃拨弄着指甲,懒懒道:“这儿本就是婊子的地盘,你模样还行,可惜这脾气不太好,做花魁,还得磨练,一年半载,怕是住不进这列屋子。”
“你!”林梦昙又气又烦,竟忍不住狠狠跺了跺脚,深女干口气,忍耐着道,“还有什么离叶飘零近的房间,收钱便能住的?”
宋桃咯咯一笑,摊开白生生的左掌,道:“瞧你身上也不像腰缠万贯的,当十钱三百枚,你拿得起么?”
一贯千钱,当十钱三百,便是三贯,时景之下,约合官银三两有余,若不去盯着劫匪大盗赚官府悬红,一般行走江湖的年轻人,不典当长物,还真难猛地拿出这一笔。
林梦昙摸进腰包,脸上一阵发红,嗫嚅道:“你、你这是什么房子,镶金缀玉了么?”
“我那是香,让客人一掷千金的房子,你住进去,便占了我做买卖的地方,要你三贯,已经很是便宜了。”宋桃手掌上扬,袍袖下滑,露出碧玉镯子,和一段白嫩嫩的胳膊,“要不,你去后院水榭,为人跳上一曲,我就免你二成。你跳上五支舞,就能免费住。”
林梦昙酥胸起伏,一甩手,强挤出一抹微笑,道:“不必了,我今晚……就在这院子里等着。吾辈武林中人,露宿荒野也是常有的事,这院子风景秀丽,有花有草,我便在此,又有何妨?”
她话音未落,角落一间灯烛通明的房间内,便扬起一串高亢娇呼:“啊哟——亲亲我的小冤家,亲亲我的大鸡巴,你这是要禽破奴家的尻啦。嗯嗯……嗯啊啊啊——!”
和此前骆雨湖压抑不住的狂喜尖叫相比,这声音假了许多,林梦昙都听得出,是为了应付嫖客。
可那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妓女在叫,男人听了心神荡漾,精关难守,林梦昙听了,又岂能当作耳旁风置之不理。
宋桃带着一串娇笑转身,团扇摇晃,腰肢摆,款款离去,远远道:“那就祝林姑娘好梦安眠。明儿见。”
鸡啼日升,酣睡一宿的骆雨湖立刻睁眼醒来,先看看身边,见叶飘零仍在,唇角一翘,按扭几下酸痛大腿,想要悄悄下去。
“我醒着。”他缩腿一让,微笑道,“晨练别太费力气,之后还要骑马赶路。”
“嗯。”她点头应允,也不避他目光,捡起衣物一件件穿在身上,找出被她舒泰时一脚踢到地下的木簪,这才匆忙过去洗漱收拾。
等打理完毕,叶飘零也已站在门口,等着与她一起晨练。
一日两练,无故不可懈怠,平日没事时,通常是晌午与傍晚,避开最热的那段,今天打算赶路,便都起得早些。
两人刚迈出门外,叶飘零就皱起了眉。
林梦昙果然没走。
她不知从那儿借了条被单,反穿披风一样裹着身子,靠在树下,抱膝歪头,睡得正香。
想来应该是倦极而眠,她姿势颇不成体统,唇角还垂了一道睡涎,鬓发散乱,身上掉了些落叶花瓣。
骆雨湖吃了一惊,道:“她……竟在这儿等了一夜?”
叶飘零凝视着那边看了一会儿,拍拍她的肩,“练咱们的,不必理会。”
说是不必理会,可剑锋破空之声一响,那边树下的林梦昙就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瞬间站起来开了花。
“你、你们总算醒了!”
叶飘零指点骆雨湖之后应练的部分,转身走向林梦昙,道:“你在这院子里睡了一夜?”
她面上气色极差,愤愤道:“可没有一夜,那几间开了窗的房,一直有女人在叫,也……亏你们睡得着。后半夜一个个都累了乏了,才算安静下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倒还有几分毅力。”他挥掌一拂,一片罡风吹过,将她身上那些落叶花瓣扫净,“你是要我杀了药红薇,为你师叔报仇么?”
林梦昙抬手理了理头发,斟酌片刻,道:“我……还是想请你,护我周全为先。”
“我擅长的是杀人。雨儿请我帮忙的,也是为她报仇。你想找人保护,我已说了,去找燕逐雪。”
“可光是杀了药红薇,又有什么用?”林梦昙刚刚起来,又没睡足,情绪远不如昨晚那般稳定,“这事儿……明显她就是个傀儡。”
“那你说,我还该杀谁?”
“龙……”林梦昙话说出口,急忙抬掌捂住,连退两步,摇头道,“我不知道,你真正该杀的是谁,所以才……求你护着,让我先返回百花阁,将药红薇揭发,再做打算。”
叶飘零岂会被这种话敷衍过去,冷冷道:“你为何怀疑龙啸?”
她自知失言,颇为悔恨地低头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不是他,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