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叶飘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也不愿给叶飘零这个机会。
石碧丝松了口气,忍着后背冷汗浸透的凉意,高声道:“竹儿,来带彭大哥入谷。”
跟来的师妹自然都是够机灵的,过去满脸陪笑往旁一指,道:“请这边。”
彭异见不必从叶飘零身边经过,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转身迈步。
但走过那群孝服男女之时,他忽然扭头,一刀劈出,喝道:“鬼鬼祟祟,受死!”
人群一阵惊呼,其中当即如离弦之箭窜出一个瘦小汉子。
那人个头极矮,还用丧帽挡了半张脸,躲在其中像是个小小少年,绝不起眼。
这一刀惊得那群身无武功之人当即止啼,惊恐四散。
可被惊开的人,并无一个受伤。
而那远远燕子一样飞掠远去的汉子,快落地时,人在半空陡然飚出一片猩红,咕咚一下摔进花田。
看那脖子喷血时的角度,绝无生还之理。
彭异抬脚,刀锋在靴底一抹,沉声道:“再有宵小之辈试图嫁祸挑唆,休怪我刀下不认人。不尊我旗号令,便非我同道。”
说罢,他将刀负回背后,对面如土色的竹儿一抱拳,道:“对不住,吓着你了。还请接着带路吧。”
已有人命丧当场,先前还兴致勃勃围观看热闹的,转眼又走了小半。
过去向飞鹰卫哭求的妇孺,也跟着多了七、八个,跪成一片连连叩头,看的人眉心大皱。
一个飞鹰卫终于忍不住道:“爵爷,应当如何处置?”
“武林互杀,不告不问,这乃是祖上为了天下太平,特地立的规矩。”袁吉将折扇插到腰间,微笑道,“飞鹰卫,是听告的官衙么?”
那飞鹰卫立刻肃容道:“属下知错。”
袁吉眸子微动,笑道:“好,懂得很快。兄长果然教导得好,我这做弟弟的……自愧不如。一帮人哭哭啼啼的,晦气。咱们还是早点进去吃席,听听百花阁姑娘们的琴艺。”
“可……”飞鹰卫中似乎有人颇有怒意,但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旁边同僚拽袖阻止,不再作声。
袁吉斜斜瞥了叶飘零一眼,压住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恼火,快步走向谷中。
那些人没想到挂着官家腰牌的武卫转眼间竟纷纷走掉,一时哭声大作,以头抢地,悲愤欲绝。
龙啸缓缓走近,蹲下道:“我不是官爷,但江湖上的事,不需要你们去衙门告,我也会管。”
本已站在叶飘零身边和骆雨湖并肩的石碧丝顿时心里一紧。
叶飘零仍不以为意的模样,提剑看向龙啸,静静等着。
那些人顿时如同抓住救星,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控诉起来,声泪俱下。
龙啸认真听罢,缓缓站起,眉心紧锁。
披麻戴孝来的人不少,但实际是几大家子呼朋唤友凑出来的,要讨个说法的死者,只有四人。
龙啸缓缓道:“惊魂剑陈锥,主动向叶飘零挑战,那种决斗,生死无悔。若这也要寻仇,你们当初就不该让他离家习武,闯荡江湖。”
他目光半垂,似有几分失望,语调转冷,道:“至于剩下三位,要是被我们隐龙山庄抓到,倒是不会死,只会废掉武功,送回去叫你们养着,当个下半生离不开床的废物。”
他叹了口气,拂袖道:“回去吧。莫要再在这里自取其辱。除了陈锥,其余人的所作所为要是被公诸于众,他们便连最后的脸面也没了。”
龙啸说罢,转身走向谷内,看着,也不打算再管。
“胡说八道!”
这时,一个跪在最前的妇人抬身尖声大叫,手在腰带中一摸,拿出一个小小的铜黄薄片,对着龙啸便是一按。
数道细若毫发的乌光,近乎无声,激射而出。
这些人并无武功,又都是为了叶飘零而来,龙啸自然全无防备。
他凭着高手本能直觉在千钧一发之际拧身侧纵,但仍叫那数根细针狠狠钉入肩后。
“你跟叶飘零是一伙的!你们都是一伙的!我要你们都死——!”那妇人将手里不知何等精妙的暗器甩臂一丢,摸出胸中一把短刀,向着龙啸扑了过去。
照说只是几根细针,即便淬毒,以龙啸的功力,暂时压制,解决掉扑来的妇人易如反掌。
可他竟在瞬息之间,仿佛连腰身都已麻痹。
而且,他还极为惊愕地看着被丢开的那个小小铜片,喃喃道:“逆……鳞?”
幸好,他虽呆了一下,那妇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情绪激动至极,等她短刀挥至,他早已回过神来,一掌打在她肩头,将她打回人群之中。
见龙啸也被袭击,周围再没什么需要顾忌的人,石碧丝大感心宽,抬手挥下,即刻命令师妹们将那些人全部捉住,送去花库暂时看押,等候发落,并讨出解毒丸递给龙啸,请他吃下暂时镇压毒性,待查明是什么毒物,再做处理。
龙啸拱手称谢之后,神情怪异道,“后续处理,大可不必。这上头没用剧毒。否则……我这会儿已经没命了。”
“龙公子认得方才的暗器?”
龙啸请人去将那个小小铜片捡来,拿在手上细细端详,轻叹道:“认得。全天下仅有一人能做出这东西,巧得很,那正是我们隐龙山庄逃出去的叛徒。这枚是只能发射一次的劣品,想来……她本人并没到此。”
他望向彭异之前离去的方向,缓缓道:“我们一直怀疑她叛庄之后躲进了什么地方。原来……真去投了天道。”
“天道有很多人。”叶飘零道,“你说的人,彭异未必认识。”
龙啸捂着肩头伤处,笑道:“叶兄的意思,是天道还有些好人么?”
“我只知道,人不是天,没资格替天行道。”
“可有句话,叫人定胜天。”
叶飘零握紧手中的剑,淡淡道:“那就先胜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