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法至煞至邪,一旦没在出手刹那找到那转瞬即逝的破绽,就有极大可能死无全尸,变作一地四分五裂的肉块。
但龙啸知道如何对付那一剑。
他既能教出剑阵彼此照应以命换命,也能在独自面对那剑法的时候,找到一个仅有的,能从对方背后出手的机会。
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而是隐龙山庄此前无数人辛苦钻研的成果。
在龙啸原本的计划中,他要找一个机会跟叶飘零冒险切磋一次,证明一旦到了生死关头,叶飘零不用出血狼那一套不留后手的剑法,就很难迅速取胜。
这样到了如此刻般生死相斗之际,他就有机会不必面对此前的试探招式,才能以体力和精神的巅峰,破解杀招。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用长剑跟叶飘零死斗。
运转如意后可以密不透风滴水难进的双龙刺,才是他的底牌。
转眼间,十余招过,两人体力的巅峰都已结束,兵器交错的间隔,正在渐渐拉长。
龙啸耐心等待着。他觉得,应该到时候了。
以叶飘零的功力,缠斗的时间再长一些,恐怕就镇不住血狼剑法中的滔天煞气。
一旦以剑入魔,下场就是被整个江湖群起攻之,绝无生路。
龙啸抛开了所有杂念,不去想获胜之后该如何脱身的事,甩手一丢,将断剑抛出。
空出的右手马上就握住了另一侧藏着的匕首,而他左手的匕首,短短眨眼间就挡开了叶飘零三招。
叶飘零后退了一步。
他的剑缓缓扬了起来,身形微侧。
龙啸双目微瞪,气息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他一直在等的那一刻,终于就要来了。
若是能破解此剑,他就是隐龙山庄做到的第一人。
若是力有不逮,将来,隐龙山庄也能搜集到更多的情报,进一步改进针对的手段。
而这,是那个草包庄主,绝对做不到的事。
龙啸一眨不眨地盯着叶飘零的右膝。
血狼那一套杀人剑最大的迷惑性,就在出手前的动作。
那剑法杀人之前,肩臂的动作,其实比腿脚要慢。
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极富欺骗性的延迟。
自然,若不盯着上身动作,便是发现对方起步那一瞬又能如何?
难道不去管出剑的方向和虚实么?
龙啸偏偏真的不用管。
他就是闭上眼,也知道那些如腥风吹来、血雨飘落般的剑气,会从什么地方切过他的肉躯。
一个人用无数次反复练习来强化的动作,到了生死交锋的关头,绝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为了这一刻,隐龙山庄光是尸块,就搜集了不知多少。
他将匕首垂低,猫腰,屈膝,但筋肉并未蓄力成待发的簧,而是绷紧成下垂的秤砣上扯直的线。
来吧。
“龙啸,”旁边忽然传来彭异的声音,“我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了。难怪你宁愿受嫁祸而死,也不敢说是谁最有可能坑害了你。”
他跟着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隐龙山庄,竟然出了你这么个‘忠肝义胆’的好苗子。亏你们还有脸觉得武林中人是动荡的祸根!”
龙啸没有理会。
他深吸口气,尽可能快地眨了一下眼,缓解干涩。
“小爵爷!”彭异忽然提高声音,“天道里诚心想要拉拢你的那批人,就有这个龙啸吧?”
袁吉面沉如水,并不否认,“我若说我今天才知道吟宵兄是天道中人,怕是也没谁会信。”
“我之前听他文绉绉念叨一堆,什么高者,下者,还当他处心积虑利用天道的力量,是为了夺个庄主当当。”彭异冷笑一声,道,“仔细想想,真要那样,他何必非要杀我?我难道还能去管,他和龙濯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成?”
袁吉扯了扯唇角,涩声道:“我也不懂。”
彭异大笑,道:“我刚才忽然想明白了。我寻思,我猜出的事儿,应该让飞鹰卫听听。”
龙啸叹了口气。
他忽然抬臂,将左手的匕首丢向叶飘零,转身向彭异出招。
他仿佛把全部的力量都运到了仅剩的匕首上,手臂舒展,便会丢出,穿透彭异的喉咙,封住所有他打算说出来的话。
当!
白衣飘过,清风徐来。
匕首旋转着飞起,落在地上。
燕逐雪抬眸,本想说句什么,但朱唇微启,旋即闭上。
她已不必说。
因为龙啸,永远也听不到了。
叶飘零的长剑,已刺入他的耳朵,对穿而出。
剑光又是一闪,叶飘零割掉了龙啸的头,展臂拎在手中。
他走向之前被龙啸搜身过的两人,手起剑落,洞穿双喉。
叶飘零瞄了一眼袁吉,转头看向隐龙山庄跟随龙啸而来的门人,将血淋淋的脑袋,丢了过去。
“记住他今天说的话。也记住杀他的是谁。”
卫香馨看向燕逐雪,将方才私心未遂的浅浅失望压下,道:“大家放心,先前龙啸丢出的只是掩饰踪迹的烟雾,并无毒性。”
她快步走到彭异身边,屈膝蹲下,面色凝重,缓缓问道:“你是真的有话要对飞鹰卫讲么?”
彭异沉默片刻,哈哈一笑,道:“阁主怎么也当真了。我就是怕他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暗算了叶老弟,故意逗他分心。哪知道这人连激将法的道理都不懂。就凭这三脚猫的本事,还能在他们山庄改姓为龙,我寻思,八成真是谁在外边儿没管住裤裆吧。”
卫香馨凝视着他,吁一口气,挺身站起,高声道:“都进来收拾吧。”
她缓缓转头,额外叮嘱道:“小爵爷千金之躯,飞鹰卫朝廷栋梁,大家一个个都小心些,莫要磕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