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飘零轻喘着举起断剑,皱眉道:“原来,这就是你们琢磨出的法子。”
袁吉笑道:“不是我,是隐龙山庄。对付你这样不讲江湖规矩的煞星,果然不能太要脸面。我也没想到,冷星寒威风一世,杀遍天下的一剑,竟奈何不了最寻常的身法——赖驴打滚。”
他缓缓抬起双拳,眼底寒意四溢,“你这种出尽全力的剑招,威力必定一次不如一次。你现下认输,叫你的女人把我家的东西物归原主,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叶飘零断剑斜指,又摆出那至凶一招的起手,“这话,你自己信么?”
袁吉叹了口气,笑道:“也对,你们太了解我。我一个也不可能放过。但,死得痛快一些,有时候是好事。”
“死就是死,好死坏死,没什么区别。”叶飘零目光一凝,杀气再现。
但正如袁吉所说,先前一招的煞气已经入骨,此刻逼出来的自然弱了不少,单论一剑之威,兴许还不如他长剑完整时的全力一刺。
袁吉冷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次的剑招威势大弱,也就有了转圜余地,能趁机偷袭倒地的我。可惜,以你当前的状态,我根本不必那样去躲。这次出剑,便是你的死期。”
叶飘零深吸口气,并未答话。
袁吉的确是他生平罕见的强敌。
但越是如此,他的头脑反而越是冷静。
他知道,不管多强的对手,中剑,一样会死。
而且,他还有帮手。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帮手。
“看招!”
一声娇叱,骆雨湖从藏身的山岩后冲了出来,胳膊一甩,向袁吉使出了她练习最熟的脱手一击。
袁吉冷笑,左臂一摆,罡风横扫,轻轻松松便护住侧翼所有空门。
一早就知道那女人在附近,他岂会不作任何防备。
若叶飘零觉得这也算是机会,那把他当作对手,可真是高看了。
可袁吉没想到,他听到的,并不是短剑被击落的声音。
咔嚓,一个木盒被他的刚猛真气轰成碎片。
里面装着的纸张,顿时撕扯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洒落在月光之下。
袁吉心神巨震,强撑着不转头去看,仍牢牢盯着叶飘零的右膝。
可骆雨湖那充满嘲弄的嗓音,如追魂恶鬼,在他耳边响起。
“小爵爷,你心心念念的宝贝,被你亲手打烂了。风一吹,你便一片都找不回。”
袁吉浑身一颤,目光终于禁不住闪了一闪。
偏偏此时真的起了一阵山风,那些飞扬纸屑,顿时被卷向另一侧的坡下断崖。
“看招!”骆雨湖又是一声怒喝,脱手飞掷出一道寒光。
与此同时,叶飘零的右膝猛地一屈,出招。
袁吉心已乱。他没有信心再用拳法硬破那凶煞邪气的一剑。
真气下沉,他仍使出了先前用以躲避的法子,瞬间便张开双臂,牢牢贴在地上。
但叶飘零并未冲过去。
飞向前方的,只有那一把断剑。
连柄的断剑流星般飞了出去。
先前断掉的那截,也恰在此时飞了过来。
袁吉这才醒觉,这次的“看招”,并不是丢给他,而是丢给了叶飘零。
他虎吼一声,双拳拼尽全力向面前交叉。
不管眼睛还是喉头,都绝不能暴露在叶飘零的剑下。
可他慌乱中忘了,一旦挡住眼睛,全身上下,还有何处不是空门?
一阵剧痛,从双腿之间传来。
袁吉凄厉惨嚎,双腿交剪横扫,总算抢到一个起身的机会。
但那截断剑,已没入他胯下七分有余,穿阳破睾,裂腹断肠。
“啊啊啊——!”惨叫声中,袁吉双目充血,向着手无寸铁的叶飘零飞身扑去,全部真气,都凝在那一拳匹夫怒中。
噗。一声轻轻的闷响。
一把被仔细打磨过的短剑,穿透了袁吉的后心。
紧接着,第二把短剑,刺入了他的后颈。
骆雨湖保持着脱手双飞的姿势,一时间,耳中只能听到自己心儿狂跳的声音。
她的手和脚都在发软。
她强撑着,不敢倒下。
终于,那凶神恶煞的背影晃了一晃,倒在了地上。
叶飘零蹲下,拔出短剑,割掉了袁吉的头。
看着那颗脑袋被丢向山下,骆雨湖喉头一哽,眼前一片模糊,终究还是浑身脱力,软软跪坐在地。
叶飘零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把她拉到自己怀中,用衣襟和胸膛,接下了她汹涌而出的热泪。
良久,骆雨湖平复下来,望着地上碎裂的粗糙木盒,轻叹道:“袁吉要是九泉之下,发现自己是因几张咱们没舍得用的草纸而死,不知会作何感想。”
叶飘零沉默片刻,道:“他是因他的所作所为而死。”
“主君。”
“嗯?”
“多谢你。”
“人是你杀的。没什么好谢。”
“主君。你……真的不想要袁家先祖留下的宝藏么?咱们毁掉袁吉的尸体,留点他的东西在藏宝处。袁福只会认为,是他弟弟拿去的吧。”
“不必。”
“为什么?习武之人,不是都想要更强更厉害的武功么?”
叶飘零扶着她,一道站起。
他望着凄冷月光下已没了头的尸体,淡淡道:“以袁家的能力,我不信真的好东西,会落在你爹那样一个山贼手里。”
他握紧骆雨湖的手,往约定的汇合处走去,“再说,好不好,还是要看合不合适,喜不喜欢。”
她扑哧一笑,轻声道:“主君是在说武功秘籍,还是在说我们几个啊?”
“都有。”
“那燕姐姐,合不合适,喜不喜欢?”
“还好。”
“啊?就只是还好?这几天,我还说燕姐姐变得很厉害了呢。”
“清猪大肠都学不会。”
“呃……哈哈哈哈……”
憋了片刻,骆雨湖的话,还是转成了一串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安静的山林之间。
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