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盼晴眨巴了几下眼睛,寻思半天,咕哝道:“可我觉得,师姐更好了啊。”
“好?”
“对啊,你不觉得,师姐更有烟火气,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像是个拿剑的雕像了么?”
“嘶……”那青年苦着脸一叉腰,“可这……可这不像逐雪啊。这……这这……别的不说,今日师叔出关,她见了逐雪这样,不会责罚她么?”
云盼晴走向糕点铺子,摆摆手,“师父对我们可好了,才不会跟你一样大惊小怪。再说师姐这次出去就是为了师父的心病,就算……就算真撞邪了,师父也不会怪她。”
远远山上,楼中屋内,谢烟雨伸出手,隔空一托,柔和真气将跪着的燕逐雪扶起,微笑道:“起来吧,为师怎么会怪你。你……也是为了我。只是,你也太过鲁莽。你便是真找到那人,又凭什么将他带来见我呢?”
燕逐雪一怔,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师父,我是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傻孩子。你想事情,就是太过憨直。学剑,这是好事。其他,可不能如此。”谢烟雨拉高毛皮大氅,盖住纤瘦身躯,眼中闪过一丝凄凉,“他若这么好请,我又岂会十多年见不到他一面。我哥哥如此疼我,你当他没去试过么?”
燕逐雪抬眼望向师父,心中一阵抽痛,轻声道:“弟子……和师伯想的办法不一样。”
“哦?”谢烟雨微笑道,“你想到了什么法子?”
“冷……”燕逐雪恼火地咬了一下嘴唇,及时改口,“那人有个徒弟,叫叶飘零,承袭了他的衣钵,在江湖上,也已经小有名气。”
谢烟雨纤长白皙的手指在滚边毛上微微一紧,“我知道你说的人。他的功夫,能找到传人,想来也不容易。”
“师父曾说,那人一生孤苦,所以一旦认定了的身边人,他就极为重视,不惜为此惹下无数血海深仇。”燕逐雪大着胆子道,“我就想,是不是能通过叶飘零,找到他,请他……来跟师父见上一面。”
“谈何容易。”谢烟雨凄然一笑,“他选的徒弟,即便和他不是一模一样的性子,也不会是两路人。你一个直愣姑娘,可莫要为了师父我,去招惹那种天生的魔星。他啊……是女人的魔星,魔星……”
燕逐雪眸子微颤,又低下头,道:“叶飘零……还算讲理。兴许,能从他身上找到办法。而且,他最近惹了大麻烦。弟子正托人打听,一旦有他的消息,便去找他,卖他一个大人情,再叫他带弟子去找那人。”
谢烟雨摇了摇头,轻笑道:“你这法子不好,不如为师给你出个主意。”
“还请师父指点。”
“你不如设法叫叶飘零同意跟你成亲,大婚之日,为师给你主婚,他师父难道不来?”谢烟雨一本正经说完,绷不住扑哧一笑,摆手道,“行了行了,师父这相思病是自找的,怨不得人。你莫要总记在心里。师父是跟你们没大没小惯了,早知道你这般当真,就不该叫你知道。算了,你还是先详细讲讲,这趟出去的事吧。初出茅庐,是不是觉得江湖十分有趣?”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谢烟雨听完,缓缓舒了口气。
她稍稍挺身,微笑道:“这次出去,你所做的事很好,没有辜负师父师伯的教导。今后还可更大胆些,行侠仗义,不必顾虑那么多。袁家势大不假,可咱们清风烟雨楼,也并不怕他。百花阁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她们颇不容易,既然这次招惹了不少事端,我看,过后还是应当请你师伯出面,为她们说几句话,免得如意楼顾不过来的时候,再让她们遇到麻烦。”
师徒二人谈完,已是黄昏时分。
燕逐雪出到楼外,望着远处血红夕阳,想起先前山中的日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她正想去上晚课,将今日师父的提点牢牢记住,融会贯通,就见一个俏生生的身影使着轻功疾奔而来。
燕逐雪面色微变,快步迎上,扶住那女子双肩,道:“是有新消息么?”
那女子点点头,“师姐,你说的那个叶飘零,八成是出事了。”
燕逐雪又惊又喜,掩住情绪,问道:“是飞鹰卫追查到他的动向了么?”
那女子摇了摇头,“可不止。我听人说,那个叫叶飘零的去屠了平波十八坞三座寨子,中了好几拨人的陷阱,杀到后力不继,被飞鹰卫的人捡了便宜,已经抓去江北重镇定波郡,交给侯爷处置……师姐,师姐!师姐你去哪儿啊!师姐!”
片刻之后,天边最后一线微光,淹没在起伏群山之中。
星夜之下,一人一马,白衣古剑,转眼,便消失在仿佛洒满霜雪的清冷道路尽头……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