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彪冷冷道:“你们果然是被差来杀我的,说,到底是叛匪,还是蛮子们?”
李少陵怒道:“这是为了不让生灵涂炭!段将军,我不愿走到这一步,如今明明有两全的法子,你为何不肯让步?我都已经愿意让那些流民为了你们官军舍身刺探敌情去了!你就非要让他们老弱病残一个个饿死在城墙外吗!”
“别说是他们那几千条烂命,就是我这条命,也比不上茂林郡十之一二!这里是朝廷西南门户,你们这些江湖人懂什么!”段彪嘶声吼道,“我在此城坚守多年,难道你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反比我懂?愚不自知!愚不可及!”
刚才出主意的那个文士坐在后面地上,哆哆嗦嗦道:“李大侠,段将军说得不错,此地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实在丢不得啊!西南万千百姓安宁,就看这一城得失呀!李大侠三思!李大侠三思!”
旁边两个护卫也急忙求情道:“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慢慢谈,李大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贺仙澄叹了口气,拍了拍袁忠义的肩,“此地凶险,包师妹就托付给你了。”
袁忠义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下出手。
但他早已把筹码压在贺仙澄身上,要取得她的信任,此时就不能有半点犹豫。
他上前一步,走到段彪面前,一言不发出手一掌,狠狠打在段彪胸膛。
袁忠义小心控制着力道,只用了六分真气。
他望月掌虽只练到四重,但八重《不仁经》加持下,八阴二阳的掌法可达六倍以上效力,六分力下仍能三倍有余,掌力一样锐不可当,莫说段彪只穿着单衣没披甲胄,就是一身精钢护体,照样能震得他筋骨尽断。
咔嚓嚓一串响,段彪肋骨反刺心肺,口中咳出大片鲜血,李少陵楞了一下,便已回天乏术。
“袁兄弟!你、你这是干什么!”李少陵惊声问道,看来,他还是觉得此事仍有商榷余地。
袁忠义不言不语,又是一掌拍出,横扫段彪额侧。
李少陵出手拦阻,双臂相交,袁忠义果断借力向后退开半步,假作不敌。
包含蕊大惊失色,一个箭步过来站到袁忠义身边,对李少陵怒目而视。
幸好,贺仙澄此时开口道:“李大哥,这是我的主意,你不必怪他。”
李少陵眼见手中人质殒命,周围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急道:“仙澄!此事还有商量余地,何必上来就把事做绝呢!”
贺仙澄摇了摇头,一脚踢在旁边那文士喉头,将他击毙,道:“咱们没有时间了。拓跋将军才是能跟咱们合作的那个,你明明心里也清楚的。”
“可眼下……这局面要怎么收拾!”
周围早已鼓噪成一团,带来的其他高手将院内弓箭手迅速击倒,但堵着院门的八个拓跋宏的兄弟却已经要抵挡不住,两个已经倒下,剩下六个也在浴血奋战。
贺仙澄拽过段彪尸体,拿起腰刀割下头颅,甩手将身子丢进池塘之中,举起血淋林的脑袋高声道:“段彪投敌!我等奉拓跋将军之命,将其诛杀伏法!随行军士不知者不罪,若知情仍然哗变,一律军法chu置!”
一股凛然气势四散而出,竟真将周围兵士镇住,虽还有几个亲兵愤怒大叫,但转眼就被旁边其他人搂住捂死了嘴巴。
贺仙澄皓腕平伸,将段彪首级拿在前面,淡淡道:“咱们走,该去找拓跋将军,讨论突围大计了。”
袁忠义立刻道:“是,贺姐姐,我来为你开道。”
包含蕊惊疑不定,但她最信赖的两人既然站在一起,她自然无需思考也知道应该跟上。
李少陵望着池中冒起漾开的狰狞血色,浓眉紧锁,但看贺仙澄已经走远,也只得长叹一声,大步追去。
出手之前虽然惊心动魄,可段彪既死,大局已定,拓跋宏又带兵过来,茂林郡的防务,就此归于拓跋宏一人。
给段彪身边的谋士安了一个细作的罪名,将段彪污蔑为投敌张道安,与叛匪合谋夺取茂林的石更贼,不论漏洞多少,总算有了一个安抚兵马的由头。
拓跋宏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大权在握,宣称整肃军纪,三天便砍了二十七颗脑袋。
按贺仙澄的估计,几日之内,拓跋宏就能彻底接管茂林,到时连上调动流民安排兵将这些事,计划十天左右应该就能成行。
起初李少陵闷闷不乐,但后来见拓跋宏将武林人士全部放进城来,还多给了城外一些粮米,选出些残疾不重的流民上城墙做简单手工维生,变相入城,便不再多言,听从贺仙澄调遣,里外奔走,靠威望指使江湖群豪往东、北两个方向探路。
袁忠义当然没兴趣去看砍头,包含蕊正是跟他如胶似漆的当口,贺仙澄不来安排活计,他自然乐得泡在温柔乡里,安心享受。
虽说包含蕊阴关虚亏不禁禽弄,但他这种流连花丛的精熟老手,找些由头便哄着她磨练起了玉人吹箫的本领,几天下来进步明显,那小嘴嫩舌啾啾吮女干,动到下颌发酸之前,起码也能叫他出个两次。
他本还想试探着开了她的菊包,也算人尽其才。可她性子颇为害羞好洁,一碰后庭花便紧张得要命,他只好暂且作罢。
出手杀掉段彪之后,袁忠义跟李少陵之间明显多了一层隔阂,可奇怪的是,李少陵与贺仙澄之间的关系却迅速恢复如初。
甚至,还更亲密了些。
本还盘算着出发前的时日中如何找个机会,将之前看中的那些江湖女子找机会偷到手,可袁忠义略一观察,就发现自己得不到安全机会,若是冒险,保不准要被贺仙澄抓住破绽。
如今他少说五百日在手,又抓紧了包含蕊这个攀山藤,安稳度日,就成了首要大事。
这般过了七日,拓跋宏点齐兵马,大开城门,将流民如约放入,四个副将带两千步卒,一路将所有流民押送到东门出去。
有几车粮食跟着,包袱也都装满了干饼,颠沛流离,总好过饿死在原chu。那些老弱病残互相搀扶,就此跌跌撞撞,踏上了对其中大部分人来说皆是的不归路。
根据此前探查,百部联军主力仍在茂林正南偏东少许,其余多chu营地,均是各部的零散兵力。
往东突围的路上,那几部蛮夷诛杀流民自然是绰绰有余,但要是拓跋宏领兵攻上来,那边并无抵抗之力。
蛊宗大部分行踪未被发现,只在茂河上游发现少量蛊宗弟子携带着竹笼出没。
从李少陵出发时的言语来看,他觉得流民的死伤并不会太过严重。
袁忠义却不这么认为。
拓跋宏这个将军看着像个粗人,实际却狡诈阴沉,他领兵在后,为了尽可能制造冲杀良机,把七百骑兵的威力发挥到极限,只怕不会在乎这些流民的死活。
在统兵者眼中,毫无战斗能力的残废,不过是些会消耗粮草的烂肉。
多死一死,诱敌深入,方便冲锋陷阵,才是他们最大的价值。
左思右想,袁忠义还是放弃了继续跟贺仙澄一起呆在队伍最前,而是找借口说要让好手分散开,带着包含蕊去了中段。
残废终究不过是残废。
一整天下来,长蛇一样的队伍都没有真正前进多少。
即便如此,依然有了十几个死在路上的。
来不及架起火堆烧掉,那些尸体,就被随手抛在了路边。
第二天,被丢掉的尸体增加到了三十多具。
李少陵一次次下令让大家休息,为此甚至还和拓跋宏的传令兵吵了两架。可这依然无法阻止伤残病弱的流民在虚弱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上路时他们一共抬了七十多副粗制木担架,两天过去,就空了一大半。
第三天,空了的担架又重新躺满了人,但其中已经没有一个是出发时就在担架上的了。
李少陵来回巡视,双眼通红,一副恨不得敌军这就出现在眼前,让他痛快厮杀一阵的模样。
就在这天傍晚,他如愿了。
袁忠义此前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对于两军交锋,他不过是在书上看过模糊的描述而已。
一眼望去,他就知道,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这种事,当真是要有不世出的武勇和胆识才做得到。
藤甲皮盾,长弓木矛,全副武装的蛮夷兵将,齐头并进,宛如一道活动黑墙,在开阔地向着刚燃起火堆准备吃饭的流民这边杀来。
人数从一到十,和从十到百,再到从百上千,带来的压迫感根本不能以十倍计。
“呜噜噜——喝!呜噜噜——喝!”
短矛敲打着皮盾,那些蛮子高喊着没有意义却令人胆寒的呼号,大踏步逼近。
袁忠义跃上附近枝头,所望谷地,兵如潮涌。
更可怕的是,两侧高chu,也竖起了花里胡哨的各色大旗。
对面的蛮子将军,竟好似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对这些流民,也摆开了正式迎击的军阵。
根本不需要李少陵下令,护送流民的小股士兵毫不犹豫转头夺路而逃,席地而坐的流民们也哭喊着弃食逃生,纷纷往来路跑去爬走。
锅灶滚了满地,宝贵的粮食也被踩进泥里,火堆被踢散,运粮的骡马长声嘶鸣,转眼的功夫,这边就乱成了一团。
袁忠义忽然意识到,贺仙澄提出的计划,其实根本没有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