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纤羽挡不住这一剑，这世上估计除了神女外，很难有人挡住。</p>

可不曾想，白纤羽根本没有施展招式去抵挡，反而在关键时刻将手中的长鞭扔掉，闭上了眼睛。</p>

她要赌！</p>

用自己的生命去赌！</p>

剑芒呼啸而过，薄如蝉翼的剑刃掠过她的喉咙。</p>

一切归于寂静。</p>

女人皙白的脖颈上缓缓渗出血迹，如被缠上了一丝红线，格外刺眼。但这仅仅只是皮外伤而已。</p>

白纤羽睁开眼睛，轻吐了口气。</p>

她转身看着背对着她的青龙，感激道：“谢谢你，大哥。”</p>

“你走吧。”</p>

青龙叹息一声。</p>

说罢，他猛地挥剑斩掉了自己的左臂，同时自毁丹海，废掉了自己的所有修为。</p>

鲜血喷溅而出，弥漫出了一片凄迷的红雾。</p>

“大哥！”</p>

白纤羽被这一幕给呆住了。</p>

反应过来后的她下意识想要上前，却被对方抬手阻止。</p>

青龙踉跄了一下身子，苍白的脸颊凝视着天空中漂浮着的云，淡淡道：“我这条命是义父，我本该还给他的。可是，我曾经又答应过她，要好好活下去……如今也只能以这种方式，还义父的恩情了。”</p>

白纤羽知道对方口中的“她”是谁。</p>

是青龙年少时，遇见的那位青楼姑娘。</p>

“小羽儿，你也要好好活下去。”</p>

青龙轻柔的丢下一句话，便朝着雾林暗深处走去，独孤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如天空流逝的云彩。</p>

冥卫再无青龙！</p>

世间……再无青龙！</p>

白纤羽泪如雨下。</p>

这时，一道充斥着悲悯的声音蓦然响起：“一切要结束了吗？”</p>

白纤羽抹去眼泪，转身盯着红尘和尚，冷冷道：“怎么？你也想阻拦我？”</p>

红尘和尚干净的眸子浮现出些许忧伤：“师父本不想让我来，他说，今日我若来了，便不能再回去了。”</p>

“你应该听你师父的话。”</p>

白纤羽捡起长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p>

红尘和尚自嘲一笑：“或许吧。但依小僧看来，我若不来，这一辈子便再无追求真正佛道的机会。所以明知会死，我还是愿意去寻找我心中的那个答案。”</p>

“你的答案是什么？”</p>

“是你。”</p>

“我又是谁？”</p>

“陈牧的妻子。”</p>

“所以，你觉得你能得到我吗？”</p>

“不能。”红尘和尚摇了摇头。“这辈子不能，下辈子也不能。”</p>

白纤羽道：“既如此，你又何必强求自己。”</p>

红尘和尚神情涩然：“小僧没有退路了。”</p>

交谈到这里，白纤羽便明白想要用言语劝退对方只是徒劳罢了，甩出长鞭直接攻向了对方。</p>

※※※</p>

当陈牧醒来时，发现自己竟在一片沙滩上。</p>

沙滩很熟悉，面前的大海平静的不起波浪，亦如平和的心境。</p>

“奇怪，好像来过这地方？”</p>

陈牧心中泛着嘀咕。</p>

不过很快，他便从记忆里翻出了这熟悉的一幕。当时他是在进入无尘村的时候，偶然进入这个幻境。</p>

“你见到他了。”</p>

忽然，陈牧旁边出现了一道身影。</p>

这道身影被漆黑色的线状黑液包裹着，就像是“天外之物”，乍一看与陈牧的身形有几分相似，好似是镜像了一般。</p>

“又是你？”陈牧皱眉。</p>

黑影平静的注视着海面，缓缓问道：“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p>

陈牧知道对方问的是季倾天，耸肩笑道：“我没办法去评判，也没资格去评判。反正他想害我，那我只能反抗了。”</p>

“当年婴儿还在胎中的时候，他便将一块‘天外之物’放了进去，进行实验。而在放入‘天外之物’的同时，他又埋下了一颗蛊种，方便与自己的灵魂更完美的融合。”</p>

黑影轻声说道。“如今他被迫现身，这颗蛊种，便是他融合的最后希望。”</p>

陈牧恍然：“难怪如此。”</p>

“你知道我是谁吗？”黑影问道。</p>

陈牧叹了口气：“以前无法猜到，但现在我能猜出你的身份，你是许彤儿。准确说，和白雪儿一样，是许贵妃残余的一缕执念。”</p>

陈牧声音落下，黑影外层的**缓缓剥离。</p>

最终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美丽女人。</p>

许彤儿。</p>

“当初他在我腹中放入‘天外之物’，虽然被体内婴儿融合，但身为母体的我，还是受到了影响。死后，也出现了一缕执念，一直徘徊在这虚空之内。”</p>

许彤儿目光平和，唇角泛起温柔的笑意：“知道我为什么会背叛他吗？”</p>

陈牧没有说话。</p>

许彤儿清澈无暇的眸子好似晶莹的宝石，映照着粼粼海平面上的柔光，轻声说道：</p>

“从血脉传承角度来说，你和我并不是母子关系。我只是借着自己的身体，将你从另一个世界挪移并孕育出来。</p>

可从女人的角度来说，你毕竟是我腹中的孩子，试问天底下又有多少母亲，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当成是可随意扼杀的物品。</p>

虽然我背叛他，有着其他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你。</p>

曾经我以为自己很幸福，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人，我的丈夫是一代民主，可当我腹中有了你之后，我却体会到了幸福的另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很真实，很安心……”</p>

听着女人剖自内心的情感，陈牧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p>

这个世界的亲情，终究与他很遥远。</p>

“曾经我支持他，是因为他真的想开创一个万世太平。可当我孕育出你的时候，或许是与另一个世界的你有牵连，我也获得一些新世界的记忆。我才渐渐明白，万世太平并不存在于这种规则之下。”</p>

许彤儿缓缓说道。“可惜我无法改变什么，他也无法改变。</p>

没有永远的万世太平，也没有真正的成仙入道。我曾告诉过天君云箫，可他不信。我曾提醒过陛下，可他也不信。</p>

后来我才明白，他们的能力再高，思想总是会局限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内。我们注定只是历史进程的一部分，或许到某个时段，这个世界才会发生改变。”</p>

这个时候，陈牧才真正理解了许彤儿当时为何会选择“背叛”。</p>

当她获得了新世界的思想后，注定与现有的环境脱节，变得比任何人都要清醒。</p>

可惜她没办法唤醒其他人。</p>

结局注定是死。</p>

许彤儿扭头看着陈牧，忽然问道：“陈牧，你觉得……你该属于这个世界吗？”</p>

“不该。”</p>

陈牧回答的很干脆。</p>

从一个人归属的本心来讲，这个世界确实与他有着不可弥合的割裂感。这样缥缈的感觉，让人很不安。</p>

就好像永远走在一团棉花上，脚无法触碰实地。</p>

“那你想离开，回到原来的世界吗？”</p>

“不想。”</p>

陈牧同样回答的很干脆。</p>

许彤儿美眸泛起笑意：“为什么？是因为这里有你喜欢的人？”</p>

陈牧点头：“没错。”</p>

“可那个世界，也有你喜欢的人啊。”许彤儿能翻阅陈牧的所有记忆，也能窥见他内心的所有真实情感。</p>

陈牧听到这话，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p>

在曾经那个世界，他也是花花公子。</p>

可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世界的他真的是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无情渣男，泡一个，甩一个，无太多的留恋。</p>

只有那一个女人，是他内心永远无法释怀的。</p>

陈牧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那个世界关于自己的事情，也从未对身边的女人，真心坦露过“上辈子”的感情。</p>

但此刻面对许彤儿，他却有一种想要刨开内心倾诉的感觉。</p>

也许是因为对方是他的“母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