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遗书不都是应该归藏经阁入档的吗?”</p>
“先问传灯宝殿的师兄要过来,等我们看完,再送去藏经阁也不迟嘛。”</p>
观音婢这还是第一次前来迎接新苗,虽然打心眼里觉得窥探他人隐私不太地道,但她在这儿等了半天了也确实挺心焦的。好罢!就拿它来消磨消磨时间吧!总比听这帮混子在耳边溜须拍马聒噪不休要清净自在。</p>
结果,第一张遗书就让她精神一震。</p>
“碧桃花树下,大脚黑婆娘。未说铜钱起,先铺芦席床。三杯浑白酒几句话衷肠。何日归故里,和她笑一场。”足足吟哦了三遍,观音婢犹觉口齿生香,余味绵绵,一纸遗书也能写得如此情深隽永却又滑稽鸡贼的,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再一看落款——‘龙傲天’——她的严肃表情忍不住化作了噗嗤一口笑:“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起这么个意**过甚的雄名,也不怕夭寿……”不过再看看白笺上那一行行有如舞女低腰,仙人啸树的苍劲笔迹,她又不禁击节赞叹:“好字!好诗!真有古之隐者风骨!也不枉起了龙傲天这样一个拽了吧唧的名号!”</p>
“那是。”一个发色黑白参半的中年女尼可不就等着这话好跟她套近乎呢:“师哥恐怕有所不知,写下这份遗书的新苗龙傲天也是西顿帝国人氏,跟您还是老乡呢!对了,他还是本届菩提法会的渡劫状元!听闻喜无畏上师说,这位小师弟在凡间时尚有一雅号,唤作‘西顿诗仙’!”</p>
“就是那个写出‘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烟波钓客?”观音婢美眸一闪,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就是那个写出‘有花有酒春常在,无月无灯夜自明’、‘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身后金星挂北斗,不如身前一杯酒’、‘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我不求人富贵,人需求我文章’的谪仙人?”</p>
“他还写过‘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p>
“好像‘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也是他的作品。”</p>
“还有‘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p>
“还有‘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p>
“还有‘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p>
其他的知客也七嘴八舌的跟着补充。</p>
出身于摩诃无量宫这种大家门宦的修士,并不提倡‘两耳不闻窗外闲事,一心只求白日飞升’的宅修模式,寄情山水、舞文弄墨之类的劳逸结合,从来就是他们修炼生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p>
凡人在修士眼中等若蝼蚁,但蝼蚁们创作的艺术杰作却不会。</p>
艺术,是所有文明都无法或缺的精神养料,这一点即使是高高在上鸟瞰芸芸众生的修真文明,也同样不能免俗。</p>
“好像他长得挺不错的,今年我回家省亲的时候,听说此人进入西顿都城时还曾引发了一场大**,坐车的车轴差点被沿途闻风而至的女子投掷瓜果白茅给压坏了。不过,他的年纪好像已经过了新苗的界限吧?”观音婢因为有个亲人要参加今年的渡劫法会,所以她对西顿帝国的新苗情况一直关注有加,但是这个龙傲天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显然是西顿别院临时夹塞进来的‘野苗’。</p>
一个半路出家,没有经过准修士养成的大龄‘野苗’,凭什么被吸收进摩诃无量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