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曾经做过的‘坏事’。清月,这下你明白了吧?钱的数目不算多,只有几十块,可是就从性质的恶劣程度上来说,我大概要比那个叫蒋磊的人还要过分。那家伙是用自己的能力作弊,满足虚荣心,而我的做法相当于用超能力偷窃或是抢劫……但当时的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有愧疚。”
对能力的滥用,很容易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初是小打小闹,如果没有及时被人阻止或是受到惩罚,很快就会演变成用暴力攫取金钱,敲诈勒索,甚至是更为恶劣的事态。
“做坏事都不算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像我这样不会有任何不安的人,这种人迟早有一天会干出更糟糕的事情。”
竺清月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道。
“然后呢?要是真像你说得那样,星洁你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呀?”
“后来嘛,后来是因为和向阳他的关系慢慢好起来了,钱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了。我本来就不是很需要用钱,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反正还可以找他要嘛!”
真亏星洁她能把吃白饭这件事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竺清月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这算啥?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包养”吗?
竺清月摇了摇头,说道:
“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了。”
超能力是人类内心深处最美好的幻想之一;但是如果现实中真的存在超能力者,等级差异,特权阶层,人的野心会不受限制地膨胀,从小奸小恶到性质恶劣的犯罪再到对整个社会秩序的破坏和冲击——
“你害怕我们现在身处的环境因此发生改变,因为不是每个超能力者都能安分守己的,是这样吗?”
“……起码我不行。我和向阳还有你不一样。以前的我会成为别人眼中的不良少女,说到底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一屁股坐上身后的洗手台,朝着沐浴头顶的灿烂阳光张开自己白皙的手掌,在那上面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女孩像是要透过这双手,看到自己的内心深处。
“——这或许是因为,我天生就是这种人。”
……
竺清月转过头去看她。
从好朋友那双墨色的眸子里,能发现蕴藏的复杂而低沉的底色。
而在那之中,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名为“自卑”的情绪。
……是这样啊。
竺清月一时恍然。
即使过上了一阵子平稳幸福的生活,但是过往的痛苦、那些令人整晚整晚辗转悱恻的郁郁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就从一个人的心中消失。
就像是一堆沉积在心湖下方的淤泥杂质,一旦心上起了波澜,时不时还是会泛上湖面。
这是每个被回忆纠缠不清的人都要经历的情绪,竺清月对此再熟悉不过。
当他们三个人呆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情总会变得像飞在空中般轻飘飘的,轻易便能将不痛快的事情全都抛诸脑后;
可是一旦分开来,独自一人呆着的时候,沉闷与困扰便会再度纷至沓来。
就算意志坚决地想要去改变自我,来自过去的幽灵仍然会不厌其烦地前来阻挠。
这让她更加觉得自己不能对林星洁此刻表现出的掉落情绪视而不见了,无论是出于朋友的义务,还是……
身为“同类”的同病相怜。
“感谢你和我分享你的心路历程,星洁。”
竺清月走到长发姑娘身边,双手微一用力,支撑起身体,和对方一起肩并肩坐上了水池边的洗手台。
“那作为交换,我同样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那就是,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为何?”
林星洁困惑地看向她。
“……我其实早就在注意你了。”
班长大人笑着说道。
“向阳可能知道这件事,因为我是先和他说好,想要和你交朋友的。但就算是他都不清楚,我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关注你。你想听吗?”
“嗯。”
“是从高一的时候开始的哦。我自从见到你第一眼后,就从别人那里打听到了关于你的消息,之后也一直有在偷偷关注。”
“是、是这样吗?”
林星洁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吃惊。
“呃……我能询问一下理由吗?”
“理由的话,我早就和你和向阳说过啦,因为我想要结交朋友,不是那种泛泛之交,是真正的朋友。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仔细挑选对象才行,我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你们俩的。”
竺清月没有看她。这位留着俏丽短发的女生,正注视着前方时不时有人的奔来跑去的绿茵地出神。她双手扶着水池边沿不让自己往后倒,小幅度摇晃着穿着露趾凉鞋的纤足。
“在向阳转学过来以前,我最看中的人就是你。那时候的我总觉得你和我很像,所以应该是很合适的对象……”
“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真的踏出那一步。我只是看着,什么都没有做。明明知道你很可能正陷入了某种困境,却不曾想过要伸出援手。说实话,星洁那时候能答应我交朋友的邀请,真的是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那时候的我一直在为此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