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医院里空荡荡地看不到几个人.在一片寂静中,穆淑珍只觉得自己急促的脚步声格外响亮,刺耳得仿佛有人在耳边不断点燃鞭炮似的.
穆淑珍感觉有些气闷,她停住脚步,做了几次深呼吸,慢慢地走进了大楼.按着指示牌,她很快来到了七楼的心内科.
她银色的头发和暴露的着装让护士站的值班人员稍微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表露得太明显.她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走过去问道:“请问是不是有个叫杨卫国的患者住在这里?"
“有.请问您是患者的什么人?探视的话……"
“是我打电话叫她来的."
一个头顶秃了大半的中年医生从办公室走出来,打断了护士的话.他无视了穆淑珍的打扮,指了下走廊尽头的病房,低声道:“您就是穆小姐吧?我是华仁心.病人在最里面那个房间,我就不跟过去打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按呼叫铃就行."
“好的,谢谢您."
穆淑珍向他微微躬身道谢后,放轻脚步缓缓走向了最南端的病房.走廊并不长,但她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走到了病房前.
她慢慢推开门,就看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压制了多年的情绪像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无数记忆碎片随之涌现在脑海中.
在乡下的正屋中,一个面相忠厚的中年男人端坐在椅子上,从她手中接过茶碗,喜滋滋地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碗,摸出一个大大的红包拍到她手中,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就叫你珍珍吧!"
在喜气洋洋的婚房中,她心如死灰地坐在床上,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揪着自己花白的头发,向着她发出了受伤野兽般的悲鸣.
“好孩子,是我造的孽,我们杨家对不起你啊!"
在医院的病房中,她轻抚着隆起的小腹,冷冷地看着这个仿佛老了十岁的男人.他嘴唇嚅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猛地跪在了她面前.
“求求你,把孩子留下来.这是条命,是我们杨家的根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