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剑道人顿时急了，还不断跺脚，粗脖子红脸在结界内喊着：</p>
“你这算什么理由？</p>
人域跟域外人族的关系不准备讨论一下吗？大荒未来格局不准备聊一聊吗？</p>
我为了跟你聊这个，这几天把北野的发展史都看完了！</p>
我还恶补了有关那个新崛起星神教对你们北野格局的影响！</p>
还花了珍藏几千年的道酒，跟风阁主弄来了大量独家消息！</p>
你就告我，你来人域相亲来了？”</p>
“不错，”吴妄一本正经地说着：“我可以对星神起誓，这真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
“不是，你……”</p>
“道兄。”</p>
吴妄面露肃容，凝视着霄剑道人，缓声道：</p>
“北野与人域不同，北野的民风淳朴、各方面发展也不如人域，也正是因为这般，我们有着洗尽铅华、保持纯真的优势。</p>
道兄我问你，生灵的第一要务是什么？”</p>
霄剑道人眉头一皱，仔细思索，几次欲言又止。</p>
吴妄道：“是生？是活着？是生存？”</p>
“不错，第一要务就是生存。”</p>
“错了一半。”</p>
吴妄缓声道：</p>
“这个问题，要从两个角度来看。</p>
第一个角度是个体，也就是你、我这般单个人族；另一个角度是族群，也就是大荒百族这般个体的聚合。</p>
在讨论你我这般个体时……来，我们边走边聊。”</p>
霄剑道人缓缓点头，两人身周包裹着结界，在此地园林小路上漫步浅聊。</p>
吴妄道：</p>
“在寿元有限这个前提下，个体繁衍就是族群延续的保障，就是生灵必须遵循的第一要务。</p>
我们的后代都带着我们的特征，这就是血脉的延续；</p>
假若我们将血脉理解成一种基础的、按某种大道进行拼合的微小颗粒，这些微小颗粒的组合方式，就决定了血脉的不同。</p>
总体的相同决定了我们是一个族群，细小的不同决定了每个个体的不同。</p>
人域修行法将寿元拉长之后，反而阻碍了人域人族去思考修道之外的各类事物……”</p>
少主的嗓音越发温润空幻；</p>
霄剑道人的面容越发凝重郑重。</p>
片刻后，这道人已是双手揣在袖中，身体微微拱着，下意识执了弟子之礼。</p>
刘百仞的阁楼中，正要闭关的阁主大人，满是纳闷地看着这一幕。</p>
他当真想听听两人在那说什么，但霄剑毕竟是他的亲徒弟，做师父就算能破开徒弟的结界，也该尊重徒弟的隐私。</p>
半个时辰后，吴妄与霄剑道人漫步绕了一大圈，回到了吴妄的住处附近。</p>
吴妄笑道：“道兄此时可还觉得，繁衍之事，那般简单吗？”</p>
霄剑长长一叹，言道：</p>
“听无妄一席话，方知天高、始知地厚，我此前竟是那井底之蛙，抱着几本前人的典籍，就觉得自己有了斤两。</p>
是啊，去繁存简，抛开一切繁琐，去看最本初的冲动，最本初的愿望，最本初的需求，反而能让你我更贴近于自然。</p>
可无妄，我还是有些不解。</p>
难不成人域当前这般状况，其实是走错了吗？”</p>
“不，人域的路不能说对错，只能去讨论走的远近。”</p>
“远近？”</p>
“来吧，咱们再走一圈。”</p>
吴妄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刘百仞、林素轻、沐大仙的注视下，与霄剑道人一同再次被结界包裹。</p>
他们两个继续漫步走着、聊着，时不时会露出几分微笑，时不时会有几分争论。</p>
又，半个时辰后。</p>
两人散掉了身周结界，霄剑道人看吴妄的目光已满是崇敬，直接一个‘对折级’道揖。</p>
“多谢无妄殿主指点大道。”</p>
“不敢当，”吴妄也做了个道揖，温声道，“咱俩只是讨论一些问题罢了。”</p>
“不敢多打扰无妄了，”霄剑道人道，“稍后无妄若需有人陪练，请务必找我，也算让我道心能安宁一二。”</p>
吴妄含笑点头，拱拱手，转身潇洒离去。</p>
‘这要再忽悠不住，那就只能扔苹果砸他脑袋了！’</p>
霄剑道人轻轻叹息，转身背起双手，朝着总阁另一端自己的住处赶去。</p>
‘诶？贫道最初，好像不是要问这些……但他说的着实太有道理了。’</p>
回去的路上，霄剑道人细细品着吴妄的话语，尤其是那几句:</p>
“最原始的冲动，其实是最强大的驱动力，生存与繁衍就是这般。”</p>
“繁有繁的好处，以繁琐的规矩，构建出稳定的结构，其实是族群发展的必然结果。”</p>
“用最繁复的构造，保护着最纯粹的心性，这不就是人域修士追求的境界？</p>
当道境越发高深，所追求之物也变得越发纯粹，反过来说，让自己越纯粹，道境也越容易提升。”</p>
“繁与简，其实是不断发展的，繁琐的极致便是归于简，而简单事物的延伸与积累，必会导致繁的出现。</p>
就如道友的剑，尚未达到繁的极致，如何归于简，如何归于一？”</p>
霄剑道人前行的身影，突然停下了。</p>
他站在一片竹林旁，立在那平整的石板路上，双目没有任何神色，自身宛若泥塑。</p>
【最纯粹的心性】？</p>
‘师父，弟子想修剑道。’</p>
‘为什么？’</p>
‘用剑多有范儿！’</p>
【以繁琐的规矩，构建出稳定的结构，简单事物的延伸与积累，必会导致繁的出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