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宗阳微微一笑。
“唉……潜质啊,潜质,连说话都是比我有个性。”慕天对宗阳是越来越赞赏了。
慕天对羿城十分熟悉,走过几条大街,再穿过几条隐蔽的小巷,眼前豁然灯火霓虹,莺歌燕舞,一眼便知是温柔乡。
慕天先一步踏进最大的一座勾栏,未见其身,先闻其声,一位老鸨迎了上来,仿佛上辈子就认识慕天般贴了上来,腻声道:“这位俊爷,里面上座。”
宗阳站在勾栏前,感受着这里的迷离气息,心中不禁念起往事,想那骰子老道每次经过这种喝花酒的地方都舍不得离开,但一摸钱囊,又悻悻离开。
慕天以为宗阳初入风雅之地有些羞怯,退回来一把搭住宗阳的肩,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锭金子,丢与老鸨,说道:“今夜只管够酒。”
老鸨见了金子双眼放光,恭迎慕天与宗阳入内,两旁的莺莺燕燕挥着手帕,有几位热情的想上前都被老鸨瞪眼喝退。
内堂一大帮风流雅士把酒言欢,原来台上一位霓裳飘动的女子正在舞剑,身形生万千柔美,而那张俏脸更是绝代,粉黛浓妆红唇,饱满无暇的额头一点微小朱红,细看下却是一朵梅花,秋水剪瞳,至少宗阳漂泊江湖至今,还不曾见哪位能及眼前人,与楼里其他姑娘一比,绝对鹤立鸡群。女子剑招虽柔,但出剑时,赤脚上的铃铛就伴着一声响,倒是赏心悦目。
慕天见宗阳滞步观望,瞟了一眼台上舞剑女子,评道:“啧啧,肌肤雪白如凝脂,离倾国倾城差的只是年华,这般天物放在青楼勾栏最盛的香宵城,也是绝品花魁,流落在此山城,可惜可惜。”
女子虽美,其实宗阳更多的是在看剑,不会与慕天同流合污。
上了二楼雅间,慕天与宗阳坐下,这里装饰走素雅风,连桌上的茶器上也是幅幅山水画,老鸨已乖乖退下,不一会儿,几个侍女接连端着酒水佳肴上桌了。
“小地方,只能将就吃点了。”慕天拍开一坛佳酿的封泥,正想屏退侍女,却见宗阳侧过头望来,欲言又止。
“你是娘么啊?”慕天打趣道。
宗阳会心一笑,尴尬道:“可否加一双碗筷?”
慕天一听便知宗阳的用意,他当然知道羲和人像前那破香案上小罐子里装着什么,随即朝侍女说道:“加上。”
顺着宗阳的眼神,慕天给那空碗倒满了酒,又给宗阳倒上,劝道:“男人不喝酒,枉在世间走一遭。”
宗阳感激慕天这些时日的照顾,拿起酒碗朝他一敬,爽快的一饮而尽。烈酒入喉,虽如火烧,但畅快淋漓,烈酒真能点燃男人的血性与豪气。
“喝酒也这么潇洒,那看你酒量行不行。”慕天同样饮尽一碗酒。
一大桌的佳肴,两人都吃的不多,慕天是因为嘴刁了,宗阳是因为从小吃的省,习惯了,而且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佳肴,不忍大快朵颐。
慕天就是个酒鬼,宗阳第一次喝酒,酒量却出奇的好,这种酒,常人是一碗就倒了,寻常酒豪也就封顶半坛子的量,可两人不稍片刻就解决了两坛,慕天拍开第三坛,满上之后,带着几分醉意,问道:“你说,心与道,哪个重要?”
宗阳微微一笑,其实他早就能给出答案了,这次借着醉意脱口回道:“其实你已经有答案了,不然你就该问我,道与心,哪个重要。”
慕天一听此言,沉默三息后,恍然大悟,继而放肆大笑。不想困扰自己的人生抉择,却被眼前这年轻人简单一语道破。
是啊,心与道,道与心,孰轻孰重,不是早有顺序。
放浪形骸之下,酣畅解惑之下,慕天忽然收敛神色,重归苦恼,自言道:“就算知道了答案,又能如何?大师兄替我背了一辈子的黑锅,我总不能让他累到驾鹤西去。”
雅间内一时沉寂,慕天苦恼的独饮着酒,只听蜡油滴落的“炽——炽——”声,而宗阳被“驾鹤西去”四个字深深刺痛。
“师父,你从未喝过这么好的酒,从未吃过这么好的菜,多吃些。”宗阳呢喃道。
慕天目光流动,终于知道小罐子里的人是谁了。
“师父!”宗阳双眼呆呆的注视着空位,仿佛那里就是他的精神寄托,仿佛骰子老道就坐在那,此时他想起了万金楼前那只鸡腿,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师父!阳儿想你!”
借着醉意,宗阳终于将这些日子压在心底的哀思尽数释放,热泪跟鼻涕水融汇在一起,稀里哗啦。
慕天走到宗阳身边,一手按住宗阳的头,独自饮尽碗中酒,大有沧桑意味的安慰道:“哭出来吧,哭完了就好。”
雅间内两个男人流露真性情,而楼下却变故突生。
一大拨江湖人士涌了进来,提剑的,扛刀的,奇装的,异相的,形形色色。当先一位书生打扮的黄脸公子对着满座风流之士有礼道:“今日灭了隔壁落乌城的大联盟,我等庆功,限你们十息内离开,不然后果自负。”
黄脸公子说最后四字时,笑脸可掬。
这些风流之士眼没瞎,认得这拨人,每一位都是本城的大人物。此时如老鼠见了猫,屁滚尿流的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