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名士大儒,皆是点头,觉得这下联,意境韵味确实要切合多了。
至于这下属是谁……
前天夜国公在芙蓉池大展雄风,又是接待北梁使臣的主官之一,见过华青芷半点不稀奇靖王都快明示了,还能是谁?
念及此处,在场诸多文人的目光有古怪起来,察觉到两个才女之间气氛不太对……
怪不得靖王急急叫人过来切磋,这是教训外面的狐媚子来了……
华青芷倒是没这多想法,听到下联后,若有所思点头:
“原来如此。该殿下出题了。”
东方离人并未占这点便宜,开口道:
“提前知晓下联,胜之不武,华小姐可再出一题。不过最好不要出本王听过的,他人之力,终究不是自身本事。”
华青芷见此,也不再小孩子过家家,稍加斟酌之后,以自己最擅长的春闺词为题,开口道:
“伊人何处?玉笛吹残,只剩得满地落花,一庭芳草,几番春梦。”
啥?!
东方离人眼角微微抽了下,觉得眼前这女子是真不怕死。
还伊人何处?
伊人就在楼上!
什么‘玉笛吹残,只剩得满地落花,一庭芳草,几番春梦’。
你腻歪不腻歪?
北梁女子脸皮都这么厚的吗?
东方离人知道这是对方的心理攻势,故意让她动气稳不住心神,为此强压心念,想了想回敬道:
“明月当空,清风似剪,最难断当年旧事,千里相思,万种柔情。”
这话意思是本王和夜惊堂日久生情,心里没你这狐媚子的位置,你别做春梦,做白日梦去。
在场诸多文人骚客,都不傻,能听出这两人话里有话的样子,眼神又惊艳又古怪。
华青芷见靖王对上来了,面露赞许,微微抬手:
“殿下请?”
东方离人轻轻吸了口气,平静道:
“求而不得,去之可否,世上何处无风月?”
“嚯……”
在坐大儒听见这话,彻底可以确认,这是两个女子在争风吃醋了。
华青芷在打擂,靖王在守擂!
女人吵架,都这么精彩的吗?
华青芷听这话的意思,是让她滚,在这里没机会,去别处扬名,这火气自然上来了,温温柔柔道:
“学则有成,行乃如是,胸中岂肯少文章。”
华青芷的意思,是‘我读书就得有成就,做事当然也得有结果,心中自有打算’。
而东方离人听的意思,就是‘你别多管闲事,这狐媚子我当定了’。
东方离人都惊了,这辈子还是头一次遇见头这么铁的对手,当下微微颔首:
“姑娘请。”
华青芷最擅长的就是春闺词,当下继续道,
“人言可信,天说能欺,东风嫁与东君,杏花村里,悄携春色至。”
“嚯……”
众人见华小姐如此直白表露心扉,眼神惊讶,迅速看向靖王。
东方离人袖袍下的手捏了捏,暗道:
你怕是有点过分了哦!
还东风嫁于东君,你想嫁谁?
当着本王的面,你演都不带演的?
东方离人银牙暗咬,心平气和回应:
“水唱难和,山歌易断,白雪迷藏白鹭,枯木崖边,难见佳人还。”
“情意缠绵,难舍相思一缕……”
“心弦断续,可怜寂寞三更!……”
“嚯……”
……
鸣龙楼,数百人在大厅或雅间之内来回转头,不时发出惊呼,起初还在看热闹,最后都惊呆了。
如果不是瞧见这俩,他们都不知道女人扯头发吵架争风吃醋,还能吵的这种地步,也太精彩了。
目前看来,华青芷是占上风的,毕竟不管靖王这东宫大房怎么明示暗示,华青芷都是面不改色,持续嘲讽输出,感觉是想把靖王气死好接盘。
而靖王可能是头一次遇见这么跳的狐媚子,脸都快黑了,说话明显暗暗咬牙切齿,些许臣子甚至担心脾气向来不小的靖王,当场起身揍人。
而全场最惊心动魄的,莫过于站在窗口的夜惊堂。
夜惊堂连钰虎姑娘都没时间管了,甚至有些慌,很想下去说一声:
你们不要吵啦!
牛头不对马嘴,你们吵个锤子?
这不要我命吗
大魏女帝也没管夜惊堂,站在窗前满眼异彩,和看武魁打架似得,时而还倒抽一口凉气,显然是听出了华青芷出招有多狠辣,妹妹回应有多暴力。
就这拳拳到肉的架势,她凑进去怕是得被人怀疑没长脑子。
此时女帝也觉得前天输了真不丢人,能和这种狠人切磋一场,她该虽败犹荣才对。
而夜惊堂眼见两人互怼十几句,硬没分出胜负,怕笨笨误会深了,事后把他打死,在两人一轮交锋过后,直接挑起帘子,开口道:
“两位且慢。”
清朗话语传出,本来议论纷纷的龙吟楼,顿时安静下来。
华青芷全神贯注御敌,忽然听见夜惊堂的声音,迅速转头看向楼上,眼底明显多了几分惊喜,也不乏得意,意思估摸是——夜公子你也来啦?我厉不厉害?
东方离人则是眼神微冷,看向楼上:
“本王与华小姐切磋技艺,你因何打岔?”
而在坐诸多大儒,见夜国公冒出来了,便明白夜国公这是见后宅起火,跑出来拉架了,眼底都带着古怪。
夜惊堂面对几百双眼睛,神色颇为平静,面带笑意开口:
“前日在芙蓉池,我和这位华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见她才气颇高,就随口考了一句,没想到华小姐能记这么久。
“我和靖王两情相悦,也曾时常讨论诗词……”
啪——
话语未落,双眸微冷的东方离人一个趔趄,抬手轻拍棋案,脸色涨红:
“夜惊堂!”
而在场几百看客,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
毕竟这事儿半年前就传遍云安城了,上到宰相下到走卒,谁不知道夜惊堂是靖王的那个啥?
夜国公这时候站出来,坦白和靖王的关系,那意思就是站在靖王这边,让这燕京第一才女别痴心妄想了。
为此东方离人虽然满心窘迫恼火,但眼底也不是很凶,反而余光瞄着对面的华青芷,想看这北梁狐媚子求而不得、拂袖而去的反应。
但让东方离人震惊的是,这狐媚子比她想象的还厉害。
华青芷闻言不仅没有失落尴尬,反而露出几分笑意,开口道:
“原来如此。夜公子和靖王郎才女貌,实乃天作之合,羡煞旁人。”
你还羡煞旁人?
羡慕你就当面明抢啊?
没看夜惊堂都瞧不上你公开和你撇清关系了
东方离人颇为恼火,但这话她不能回怼,只是握了握拳头。
夜惊堂微微抬手,示意大笨笨稍安勿躁,继续道:
“常言文无第一,靖王的文采我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华小姐的才华也确实让我耳目一新,如此较量,在我看来很难有结果。我以前在书上看过一首诗,叫做:
梅雪争春未肯降,
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梅雪各有独到之处,非要论出高低,反而落了下乘,不如这局就到此为止,双方算平局,各位觉得意下如何?”
“……?!”
在坐大儒一愣,仔细回味后,皆是抚须点头,觉得夜国公这说法有理有据,挑不出半点毛病,但就是有点好奇这梅花诗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西北王庭有这么多不知名的文化遗产不成?
华青芷见夜公子开口了,自然没多说,微微颔首赞成了这个判决,还夸奖道:
“公子果然博学。”
东方离人虽然挺恼火这胆大包天的北梁狐媚子,但也知道比不出结果,当下微微勾手,让侍女端来棋篓云子和茶水,端起茶杯抿了口,润了润嗓子。
夜惊堂见此如释重负,保持儒雅的气态,对大厅众人微微颔首后,就放下了珠帘,回身擦了擦额头细汗……
———
还是写打架简单,这东西太费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