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幽幽,林间寂寂。
水潭边的棋台干净整洁,放着件裙子和些许小布料,但原本摆在上面的合欢剑却不见了。
肤白貌美的璇玑真人,如同冰山仙子般泡在水中,水没到锁骨下,光线较暗看不清表情,此时正借着月色,仔细打量着剑刃。
?
夜惊堂瞧见此景,在水潭旁半蹲下来,想拿回合欢剑,璇玑真人却是手掌微翻,把剑靠在了他肩膀上。
璇玑真人方才都被折腾的头晕目眩,忽然点到为止在这里装冷艳仙子,呼吸明显不太稳,不过神色倒是颇为镇静,手握剑柄冷声道:
“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祸害的怀雁?”
夜惊堂其实是故意挑明的,毕竟两个媳妇互相不知道很有趣,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他抬指把剑锋移开:
“怎么能说祸害。上次太后为我挡暗器中毒,带着她去了西北一趟,她在宫里过的凄苦,不想回去了,我就保证以后她想出门就出门……”
璇玑真人和怀雁是闺蜜,见怀雁近几个月气色极好,还喜欢和夜惊堂到处跑,其实就感觉怀雁抵不住诱惑,迟早要出事。
但没料到两人关系发展这么快,都到这一步了……
其实和她比起来,也不算快……
璇玑真人本来想摆出严师姿态,认真警告两句的,但她都洗鸳鸯浴了,说什么好像都底气不足,为此最后还是把剑放在了一边:
“做了承诺,就不能言而无信,怀雁最是多愁善感,你若是敢辜负了她……”
“怎么会。”
夜惊堂转身把小衣拿过来:
“洗的差不多了吧?咱们回去吧。”
回去……
璇玑真人刚才被折腾的哭哭啼啼,确实是洗好了,但夜惊堂明显是半途憋了回去,按照医理的说法,难受还伤身。
璇玑真人嘴上再硬,某处还是很软的,稍作犹豫,偏头打量了一眼:
“你确定现在回去?”
夜惊堂见水儿不想走,那肯定是不多说了,把小衣放回去,滑入水中,抱起了水儿。
“诶你……”
璇玑真人只是问一句,没料到这小子如此举一反三,她腿都是酸的,忙道:
“你老实点,坐着,我帮你洗,洗完早点回去。”
夜惊堂倒也听从安排,在水池边坐下,低头看着半浮在水中的水水。
璇玑真人身子确实吃不消,但博览群书加上凝儿三娘教,会的招式还挺多,当下靠在水潭边,自己捧着西瓜推,脸上还做出挺嫌弃的样子:
“为师是为你身体着想,才帮你一次,以后你要是再不听话,别怪我……”
“呵呵……”
“你还敢笑?”
璇玑真人眼神一冷,做出折剑的架势。
夜惊堂笑容一收,做出正儿八经的模样:
“咳……明白,下不为例……”
“哼……”
哗啦哗啦……
水潭中波纹阵阵,轻声细语也不知持续到了几时……
——
另一侧。
黑石关百里开外,燎原。
呼呼——
寒风如刀,裹挟无边飞雪,扫过了白雪皑皑的古战场。
六匹骏马在雪地中艰难前行,为首是一盏随风摇晃的灯笼,整个马队在夜幕下看去,就好似是在无边深海中迎着风暴前行的小舟,随时都可能被狂风巨浪吞没。
贾胜子提着灯笼走在最前,坐在马背上摸索着道路,饶是武艺过人,也显出了几分疲惫,而后方五人同样如此。
西城港一战后,北梁派遣而来的几十名江湖高手,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曹阿宁等人靠着边缘左右横跳的稳健打法,成功逃出了生天。
虽然几人能逃走,是夜惊堂暗中放了水,但为防北梁起疑心导致暗桩暴露,追捕的事儿自然不能太敷衍。
曹阿宁等人在逃离西城港后,近百名黑衙和六扇门的精锐,就从云安追了出来,夜大阎王甚至还下了江湖歼杀令,让各地门派代为阻截。
这些人可不知道曹阿宁暗桩的身份,是真追杀,为此六人只能一路向西,先逃到了梁州西南的荒原,而后遁入洪山,翻山越岭绕到沙州大漠,再从黄明山翻过来才成功回到了西海诸部。
翻山越岭躲躲藏藏近一个月,才回到左贤王的辖境,六人基本上已经耗尽了精气神,但能活着回来已经算万幸,六人也没叫苦,只是有点担心回去该怎么交差。
六人所处的地方是燎原,也就是当年亱迟部最后一战灭族的地方,再往前走两百多里地,就到了平夷城附近,往后就是天琅湖。
眼见即将回到驻地,贾胜子脸上的愁色愈来愈浓,在走到某处雪丘后,翻身下马回头道:
“回去后,该如何向王爷复命?”
曹阿宁翻身下马,抹了把脸上的风霜:
“花翎都死了,我们能活着回来保存实力,已经是尽了全力,王爷应当不会太怪罪。”
贾胜子喘着粗气,沉默片刻后,在雪地上坐了下来,看向完好无损的五个手下:
“受命孤军深入,潜进大魏京城,在西侧港刺杀夜惊堂,连花翎等枭雄都死了,我们六个却安然折返连皮都没破。
“如果此行不是老夫带的头,老夫都怀疑我们几个是大魏的暗桩,故意被大魏放了回来。
“帝王之道,讲究个宁杀错不放过,王爷麾下的白枭营高手如云,根本不在意我们六条贱命,这一回去,若是王爷起疑……”
五人中的一个白枭营高手,也怕历尽万险逃回来,结果被左贤王斩首示众,想了想道:
“要不我们去投了南朝?”
“?”
曹阿宁费这么大劲儿才跑回来,一听要回去投诚,顿时恼火:
“胡说八道。先不论我和天应是大魏必杀之人,我等在西城港堂而皇之刺杀夜惊堂,如果不把我们悬首黑衙,夜惊堂颜面何在?南朝连花翎都没留,会稀罕我们几条贱命?
“至于西海诸部更是如此,为防引火烧身,西海各部见到我们,必定会把我们扭送南北两朝,除开王爷,这天下间就没有能收容我们的势力……”
“……”
众人见此,自然都沉默了下来。
南北两朝连带西海诸部都不敢去,那这世间就没有能容身的地方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就此散伙,然后各安天命。
贾胜子摩挲着手指,正在思考要不要就此归隐山林,站在不远处的许天应,却忽然皱眉,望向了东北侧的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