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自身不断受伤,但与他而言,先破坏一通,杀不过逃走便是。
毁了大奉军队的守城法器才是王道。
不行,不能让他们这么杀下去了,损失太惨烈,对将士们的士气是巨大的打击,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消极..........
必须打退他们,必须打退他们...........
我有洛玉衡的符剑,可以杀他,但它在地书碎片里,要取出它,动作太明显,努尔赫加是四品巅峰武夫,他肯定会有防备。
心里想着,许七安还是明目张胆的探手入怀中,轻扣玉石小镜背面,取出一页纸张。
“魏公打到你炎国国都,杀了那么多人,炎国还有多少兵?这次攻城,把剩下能打的,基本都召来了吧。”
许七安试图说话转移注意力:“你努尔赫加是赌上炎国的国运了么。”
努尔赫加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其实八万大军里,大部分都是康国的军队,炎国士卒占不到三成。
因为实在没那么多兵了,魏渊几乎打残了炎国。反倒是康国,因为临海,没有被魏渊率铁骑践踏,兵力保存尚算完整。
这一战打完,炎国至少五十年才能恢复国力,而这场攻城战若是败了,几乎就此一蹶不振。
这次攻城,努尔赫加没有调动飞兽军,国君不是赌徒,他要给炎国留一支王牌部队,留一点种子,尽管这支部队数量不多。
努尔赫加心痛如绞,然后盯着他的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许七安无所谓的抖了抖纸页:“你不是看见了吗。”
努尔赫加摇头:“不,我说的是另一只手,刚才什么东西藏那里了。”
艹.........许七安心里暗骂一声,迅速燃烧第二页纸张,沉声道:“禁杀生!”
佛门戒律。
就在这时,一道虚幻的黑影降临在努尔赫加的头顶,隐约是个僧人。
努尔赫加沉声道:“无效。”
当年山海关战役时,努尔赫加杀过不止一位僧人,他召唤僧人的英魂,可比许七安要迅速便捷许多。
但努尔赫加拆招后,快速暴退,但他预料错了,许七安根本不准备对他使用杀手锏,转身狂奔,而后跃出城墙,过程中,大吼道:
“妙真,带我过去。”
飞剑呼啸掠空,许七安踩着飞剑掠过城头,目标是苏古都红熊。
“红熊!”
努尔赫加脸色一变。
他不知道许七安有什么手段,但刚才那小子握住那个东西的瞬间,他便心神不宁,武者对危机的直觉异常敏锐。
他尚且如此,何况苏古都红熊。
苏古都红熊正杀的兴起,不断屠戮大奉士卒,毁坏火炮和床弩,心中警兆大升,听到努尔赫加的提醒,他本能的想跃下城墙,不做犹豫。
但天宗圣女比他更快一步,操纵飞剑迎接许七安的同时,她已阴神出窍,发出无声的尖啸。
包括张开泰在内,周边武夫、士卒脑海嗡的一震,刹那的眩晕。
仅是刹那。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响起,无缝接续。
踩着飞剑的许七安逼近,朝苏古都红熊甩出了符剑。
煌煌剑气浮于天地之间,苏古都红熊眼里映出剑光,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露出了深切的绝望。
下一刻,万念顿消。
洛玉衡的剑气直接带走了他半截身躯,胸口以上保存尚好。
许七安一跃而下,站在墙头,摄来苏古都红熊的头颅,高高拎起。
他深吸一口气,爆发出雷霆般的怒吼:“敌酋已死,众将士,杀敌!”
城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大奉守军,上至将领,下至士卒,此刻,热血沸腾。
下方,敌军一片大乱,尤其康国步卒,他们看见自己的首领被斩后,有的悲恸大哭,有的开始撤退,仓皇逃窜。
先前气势如虹,此时丧家之犬。
“许七安!”
努尔赫加脸色阴沉似水,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第一轮攻城,康国军队的最高首领就死在城头,这固然是极大的损失,但真正糟糕的是溃散的士气。
两国联军凝聚起来的士气,被许七安那一剑,打消了大半。
沙场征战,士卒全靠一口士气撑着,兵败如山倒,指的就是这口气没了。
“我看你还有多少底牌!”他咬牙切齿的说。
“你尽管来,老子底牌多的是。”
许七安隔空挑衅道。
努尔赫加不再废话,跃下城头,召来巨鸟虚影,带着他返回阵营。
康国士卒的军心已经乱了,继续攻城只是送死,他必须先回去稳住军心,重整旗鼓。
好在他这位炎君的声望、武力,都远胜苏古都红熊,有他在,大军就能稳住。
咚!咚!咚!
鼓声如雷,敌军大规模撤退,丢下近五千名士卒撤退。
.............
残阳似血。
大奉守城军在如血的夕阳里,沉默的清理着敌人和同袍的尸体,清理着残肢断臂。
民兵背着军备上城头,补充弩箭和火炮,修补残破的城头。
第一轮攻城,就打的如此惨烈。
血染城头。
但士卒们眼里有光,因为他们有信仰,有主心骨。
洛玉衡的符剑用完了,我为数不多的底牌耗尽...........许七安心情略有些沉重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他问道:“损失了多少兄弟?”
身边的张开泰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一千三百人,狗娘养的,才第一轮攻城,就死了我这么多兄弟,但损失最大的是火炮和床弩,这玩意需要术士来维修,而且非一朝一夕能修复。”
他叹息道:“明日死的人怕是更多。还好有你,不然这一战,死的还要更多。”
张开泰说完,瞥见许七安痉挛的手,笑容一点点消失:“你伤势怎么样?”
许七安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我的伤势还好,休息一晚就成,只是.........”
他顿了顿,没有往下说。
张开泰皱了皱眉:“沙场之上,最忌讳隐瞒情报。”
许七安犹豫一下:“我没底牌了。”
旋即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张开泰叹口气:“你走吧。”
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剑客,苦笑道:“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五品,兄弟们都以为你的绝顶高手,比我们都强大的那种高手。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个秘密的,嗯,我就说你去请援兵了。你既没了底牌,那就不适合再留下来,明日努尔赫加肯定会死盯着你杀,不管是因为报仇,还是为了振作士气。”
他走到墙边,一手扶着女墙,一手指着遥远处升起篝火的敌军,咧嘴道:
“你看,现在军心已经稳定了,有努尔赫加在,康国军心乱不了,说不定明日带着仇恨攻城,更加舍生忘死。”
“我走了,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士气,就又散了。”许七安摇摇头。
“你当然得去请援兵,去通知朝廷,李道长能御剑飞行,速度很快。在援兵来之前,我会尽量守住的。
“我就不走了,魏公留在了这里,我的兄弟们也留在了这里,我也该留在这里。我们要是走了,后方的百姓怎么办?四十年前,巫神教曾经屠杀过襄荆豫三州,不能重蹈覆辙。”
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坦然而平静。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都是好归宿。
没有援兵的,不会有援兵的,至少,你们看不到了..........许七安张了张嘴,终究是不忍心把这个真相告诉他。
这时,他看见一名将领单手按刀,在城头缓步前行,边走边吼道:
“玉阳关外,就是襄州的百姓,我们已经退无可退。这是巫神教最后的反扑,只要撑过这一次攻城,就能奠定胜局。我们还有朝廷的援兵,一定要撑到援兵的到来。”
那名将领旋即看到许七安,振奋道:“有许银锣在,巫神教就休想攻城。那努尔赫加明日再来,定让他有来无回。”
周遭的士卒们,眼神骤然亮起。
今日许七安力战努尔赫加,击杀苏古都红熊,并敌军打退,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不愧是许银锣,那一剑真是漂亮啊。
有许银锣在,巫神教就不足为虑。
他总是那么让人安心,他总是能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他从未让大奉百姓失望。
在一簇簇期盼的目光里,许七安默默前行,他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俯瞰着远处安营扎寨的敌军,愣愣出神。
刚才那些士卒崇拜的目光,让他有些惭愧。
“你走吗?不走的话,可能会死。”
身后,一袭潇洒道袍的李妙真出现。
许七安沉默了许久,笑着回应:“我像是会走的人吗?”
“你犹豫了!”
李妙真摇摇头:“你刚才没有拒绝张开泰,不是吗。”
一本书丢在她面前。
李妙真低头看去,是一本薄薄的,几乎只剩封皮的书。
“没了,只剩一页了。”许七安望着远处,低声道:
“我不想走,但我没有底牌了,人得承认自己的缺陷,我最大的缺陷就是不够强。”
赵守赠他的法术书籍,已经濒临耗尽。
只剩一页是儒家的言出法随。
再好用的东西,也终有耗尽的一天。从奔赴楚州之后,他尽管已经很节省,但用了这么久,耗的差不多了。
“你在菜市口斩杀两个国公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觉得自己不够强?”
李妙真清晰的看见,眼前这个男人的肩膀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