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笑开,“这是说的什么话?”
燕穆神色有些颓然,想说什么,喉头似是犯堵,“说好要认你为主,可眼下,你正是用人之际,我却不能陪伴护佑。”
时雍摇头,严肃道:“我们一行人目标太大。分开行事,说不准更为好些。”
燕穆嗯了一声,再抬头,眼神固执。
“我还是不放心。邪君行事毒辣诡诈,你独身一人实难应付。”
“我还有大黑。”
“大黑再聪慧,也不能人言,到底只是一条狗。”
燕穆迟疑了一下,重新直起身坐起来,望向乌婵道:“我们去收拾收拾,一起走。”
乌婵惊讶地看着他,“你这样子怎么走?不要命了是吗?”
“我已经大好了。”
“躺下!”乌婵脾气也是个暴的,说罢直接上手把燕穆推回去。
换往常,这般她绝对得不了手,可今日燕穆身子不适,轻而易举被他推了下去。
乌婵哼声,撅了下嘴,“就这样子,你还想去保护旁人?你能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乖乖跟我回京,莫要为阿拾添乱。”
燕穆喉咙一紧,眸底的固执渐渐软化。
帮不了她,也属实不能为她添麻烦。
“那你,好走。”
时雍微微一笑,手在乌婵的肩膀上捏了捏,又朝燕穆点头。
“你们保重。”
————
去衙门办差的东厂番役回来了。
令时雍意外的是,死在“归园田居”的一家五口,竟然是从青山镇逃出来的钱名贵家人。
从青山镇到宁义镇,这是一个人都不放过么?
包括小茗香,还有她们这一行人,都是青山镇出来的呀。
时雍突然想到,若不是她昨夜率先设计了对方,设计一出请君入瓮计,对方是不是也准备来杀她,或者杀她们一行人?
宁义镇口,一行人分道扬镳。
时雍再三叮嘱乌婵,要小心行事。
而乌婵原本想派两个人跟她去,被时雍拒绝。
她骑走一匹马,驮了个行囊,背一壶水,带着大黑就上路了。
为了行事方便,她在宁义买了几套男装换上。
此时,着儿郎打扮的她,骑马带狗,行在初升的朝阳下,颇有几分潇洒。
往青山镇的路时雍走过一次,可与上次不同,越临近青山,路上越发不太平,从北边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人员越是混乱,路匪劫夺之事也就越多。
时雍不再像从前那般好管闲事,可是看着这些在兵荒马乱里逃难的人,还是免不了会施以援手。
离青山镇十里地,是一个叫江泊的小村。
近江靠水,又在官道边,便有人支了摊子卖些茶水,做来往路商的生意。
时雍下马给马儿喂草,顺便为自己和大黑要了碗茶水喝。
“小郎君生得真是俊俏。”卖茶水的大娘头上包了个花布巾子,笑眯眯看着时雍,夸赞他几句,又热络地问:“这年景,一个人是准备去哪儿啊?”
时雍言笑浅浅,“青山镇。”
大娘手一抖,茶碗差点滑落。
隔桌的几个人也朝她看了过来,表情满是探究。
时雍笑问:“怎么了,莫非青山镇去不得么?”
大娘长纳一口气:“去不得,去不得了。”
顿了顿,她瞥了一眼那几个明显是从北边来的客人,压着嗓子说:“小郎君,你这一路走来,就没有听说点什么?”
“什么?”时雍笑问。
“哎哟我的老天爷!”
大娘是个热心人,叉着腰瞪他一眼,在围裙上擦了擦,坐下来再次打量时雍的眉眼,在确认这当真是一个清俊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后,用一种略带疼惜的眼神看着她道:
“青山镇,一个人也没有。那就是一座鬼镇啊!你去做甚?寻亲,还是访友?”
时雍一怔,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我有个友人在青山镇,原是约好今年中秋过后来探望的,怎会如此?”
“作孽哦!”
大娘说不清楚事情,只道:“我劝小郎君还是莫去了,喝完这碗茶,就往回走吧。你有马,天黑前就能赶到蓟州落脚……”
时雍皱眉,“那不成,我和友人约好,怎能失约,好歹也得去看看。”
那大娘怒其不争地瞪着他:“你是有几颗脑袋吃饭么?青山再往北便是卢龙塞了。你不知道,那兀良汗大军已经过了松亭关,眼看就要打到永平府,永平府若是守不住,接下去的大仗指定又要在卢龙开打……”
一个“又”字,说得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