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在听到电梯传来“叮”的开门声后,主动开口,冷艳依旧:“你应该知道,外面不安全,包括无痕宾馆。”
“无痕大师走之前,应该有给你保命底牌吧。”张元清满不在乎的绕过前台,在小圆身后的躺椅坐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几秒,张元清主动沉寂,“上次你不是要给我讲人间流浪客的事吗。”
他语气散漫,像是在闲聊。
小圆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她现在没有说这些的心思,但酝酿了一下,还是娓娓道来:
“他出身在南明市辖下的一个小农村,落后又贫穷,00年以前,那里甚至都没通上电。村里人去一趟城里,要坐牛车两小时,唯一的三轮摩托车还是村支书家的。
“种地只能勉强糊口,当地的人想赚钱,只有运白面和种罂粟。人间流浪客的母亲是省城的,读过高中,她本该有光明的前程,一辈子都不会和那个野蛮又贫穷的地方产生交集。
“她是被人贩子卖到那里的,卖了八千块。一个读过书的女人,当然不会甘愿在贫困山村里当繁育工具,从她被卖到那里开始,每天都在想着逃跑,每次都被抓回来毒打。
“村子里的女人一半都是从外面拐回来的,不用这种方式他们就娶不到媳妇,一家媳妇逃走,全村人追,上面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就这么逃了很多年,一直到‘人间流浪客’出生。
“从他记事开始,母亲就被拴上锁链关在小屋里,每天只能吃一顿饭,由他送过去,就像喂狗!对,喂狗,这是他亲口说的。
“他的生父是个粗暴野蛮的人,每天田里劳作归来会打骂他,然后去小屋子里对那个可怜的女人发泄欲望。对于男人来说,他只是需要一个孩子传宗接代,需要一个青壮劳力承担工作,至于父爱是什么东西,男人并不在乎。
“所以人间流浪客既没有体会过母亲,也没有得到过父爱,他的出生是一次次犯罪的结晶,母亲厌恶他,每次看到他,就像看见世间最恶心的东西。父亲打骂他,强迫他去田里干活,他给自己取名‘人间流浪客’,他觉得自己只是来人间流浪的,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再后来,生母病故后的第二年,生父开始种植罂粟,并强迫他当骡子运白面。某次运白面的过程中,他被南明区治安署抓获了,那年他才十三岁。
“就是这一次经历,让他认识了未来的养父——治安署的大队长,那是一个正直又严肃的治安员,他怜悯这个孩子,同情他的遭遇,于是带队抓捕了男人,并把人间流浪客带回了家。
“这次的经历改变了他的人生,他得到了父爱和母爱,不用再过挨打和劳作的生活,不用再运白面,他终于穿上新衣服,背起书包,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上学。他渐渐从孤独和痛苦中挣扎出来
“但这样的好日子没有维持太久,命运之神给了他温柔和爱,但似乎只是为了更好的折磨他,十六岁那年,养父的线人背叛了他,十几个毒贩冲进了家里,活活砍死了他的养父和养母,他从阳台上一跃而下,侥幸活了下来。”
“他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顽强的从死神手里抢回了这条命,苏醒之后,他性情大变,童年的经历和遭逢大变的痛苦扭曲了他的心志,他成为了邪恶职业,这么多年来,他徘徊在边境,成为了阴影里的缉毒者,毒贩夺走了他的一切,他发誓要报仇,直到生命的终结。
“但他并不只恨毒贩,他还恨这个世界,恨这个社会,他认为自己的出生就是社会黑暗的有力证明,他就应该用这条命报复社会,可养父是个治安员,到死都在守护秩序,他压抑着自己邪火和恶念,只是为了不让养父失望。”
小圆低声道:“我说完了。”
难怪他和追毒者执事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如果没有童年和少年的遭遇,他应该也会成为一名守序职业.张元清感慨了一声,道:
“知道我为什么想听他的故事吗。”
小圆背对着他,“嗯”一声。
张元清凝视着她的背影,声音低沉而认真:
“我的什长曾经告诉我,邪恶职业是人类自身的业火,消灭邪恶职业,是在救火,哪天火势太大,救不了了,也是人类活该。
“我起初是认同他的理念的,直到遇见了‘愧为人父’,他的故事给了我很大的震撼,此后我就常常想,邪恶职业都该死吗,大部分都是该死的,可像愧为人父这样的人呢?像张叔这样的人呢?
“他们的黑化源于社会的不公现象,是人类把他们逼到了绝路,推进了深渊。而就算这样,他们仍在尝试自我救赎,尝试和世界和解。
“面对这样的人,保护、救赎、改变、谅解、引导,才是一个守序职业该做的事。我救赵欣瞳,不是看在你的情分上,这本就是我的理念。”
张元清起身,站在她身后,低声道:
“小圆,你是了解我的,为什么会说出要‘补偿’我这样的话?你让我很失望很失望,原来我那么喜欢的一个女人,却根本不懂我。”
这一刻,张元清无师自通了pua技巧。
小圆目视着宾馆大门,侧颜冷艳绝美,嘴唇微微抿起。
张元清乘胜追击,声音强势,步步紧逼:
“在遇到事儿的时候,你第一反应就是不欠我、补偿我,好让自己继续有尊严,有在我面前装高冷的资本。
“我始终没在你心里,我始终是个外人,我问你,如果是团队里的其他人救瞳瞳付出惨烈代价,你会怎么样?你不会第一时间想着补偿,因为在你心里,他们是家人,是生死相依的同伴。
“你代替瞳瞳补偿我,这本身就已经说明请疏远近了。不用急着反驳,问问你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