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不是因为你的学问好,或者品行端正,亦或者是能力强,而是因为你懂分寸和尺度,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也清楚什么时候闭嘴。”
朱棣淡淡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你每隔两三日就会上疏请求迁都。”
“你知道朕为什么迟迟不肯同意,只是下令将北平府改为北京吗?”
“江南,是大明创业开国的根基所在,朕便是出生于此,决不可轻言移之!”
“微臣惶恐。”李至刚扑通跪了下来,“微臣擅自揣测圣意,罪该万死!”
“朕并未怪罪于你。”朱棣挥挥手道:“朕念在你忠诚耿直,也懒得跟你计较了。”
虽然李至刚自己都知道自己跟“忠诚耿直”不沾边,但这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庙堂信号。
李至刚垂首道:“陛下英明,微臣佩服。”
随着朱棣的微微颔首,李至刚心中一松,他总算是逃脱了这次危机。
不用被第三次送进诏狱了。
而一直一言不发的道衍,此时则是默默捻动起了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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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显然也想到了最近他刚刚从万里石塘回来,就听到的朝野争论迁都之声。
迁都,跟立储一样,都是最近朝野争论的焦点所在。
甚至跟立储比起来,迁都影响到的关联利益更多。
毕竟,迁都就意味着江南官员们要离开熟悉的田地,放弃积攒多年的宅邸等不动产,举家搬迁到陌生的北京。
不是没有人恶意揣测过,这就是皇帝的阳谋,想要削弱继承自建文帝的朝廷,对朱棣这个篡位者天然的抵触与反对。
这种抵触与反对,绝非是与化肥工坊绑定的大明国债认购额度,这种小恩小惠所能消弭的。
就在郑和还在担心拿洪武朝商议迁都西安的“古”,来喻永乐朝商议迁都北平的“今”是否合适的时候。
朱高煦却根本懒得考虑这些,当下问道:“那如果按姜先生这个说法,人口、金钱、粮食,都是跟随经济活动分布的,而经济活动的核心是粮食运输的时间和数量.大明是不是也不适合迁都北平府?”
“那是自然。”
姜星火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在所有人不知不觉中,姜星火已经成功地将话题牵引到了这里。
事实上,这也是姜星火做出的改变。
自从知道了朱高煦的身份,姜星火便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用自己这个亲学生的影响力,去更好地改造大明。
改造大明,肯定是要发展工业化雏形的,而最容易发展起来的工业,恰恰与海权密不可分。
如果大明还是像历史上一样,从南京迁都到北京,以北京的地理和运输条件,跟南京比,想要发展出工业化雏形,就难得多了。
所以,姜星火打算继续以无知无觉的指点江山姿态,在接下来有限的几节课里,略微调整讲课的内容,通过讲课来影响朱高煦,继而影响大明帝国高层。
这样,通过自己有理有据的这套理论,或许就能让大明帝国的高层,慎重考虑迁都的事情,从而把首都留在南京,以便于更好地发展对外贸易,发展工业化雏形,建立海权帝国。
这也是姜星火心态的重要转变。
原本姜星火在诏狱里当咸鱼,混吃等死躺平,只是因为前七世的经历,让他觉得自己无法改变历史。
而如今自己已经改变了历史,所以原本准备赶紧死掉直接回家的姜星火,此时认真地驻足,开始抱着某种“试试看”的心态,先从讲课开始,参与到历史进程之中,看看能不能真的给历史造成更大的改变。
第一次尝试,便是通过讲解海权论与陆权论,以及庙堂、经济、军事之间的联系,来影响大明帝国的迁都。
当然了,对于迁都这件事,姜星火能做到的扰动与影响,也仅此而已。
姜星火并不指望自己一席话、一节课,就能通过朱高煦之口让大明帝国的高层改变迁都北京的主意,但这不妨碍自己试一试。
愿意听我就讲,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就去做,而不管对方是否会听、会做,姜星火出狱后,都打算传播思维的种子。
毕竟这颗种子,只要世界上还要压迫,就迟早会生根发芽。
收回思绪,姜星火继续说道:“当然了,其实还有一种办法,能改变庙堂中心与经济中心这种别扭的关系.但是,这恐怕与传统陆权国家,嗯,最典型的也就是商君书的要求,不太符合。”
朱高煦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姜先生快快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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